第102章

    “您的?酒。”酒保将酒杯推到了裴陌阳跟前。
    “谢谢。”
    裴陌阳拿过酒,并没有立马喝,而是捏着杯脚轻轻转了转。
    身侧的?人没再说话,只是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后?,又要了一杯。这副心情很烂的?样子,打他一进门,裴陌阳就注意到了。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个小酒吧碰上阎弗生?,就默默观察了一会儿,直到那撵苍蝇一样的?恶劣语气响起,才决定走到吧台边上会一会他。
    眼下瞧着他浑身上下哪儿都不舒坦的?模样,裴陌阳就觉得心里无比畅快。
    裴陌阳故意打趣道:“心情不好啊。”
    “滚。”阎弗生?显然一点也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哼。”裴陌阳轻笑了声,周身萦绕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阎弗生?本就糟糕的?心情因而变得更差,他攥了攥手中的?杯子,“你特么早就知道,所以?故意不拆穿,就为了等着看我的?笑话。”
    “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阎弗生?转头看向?他,语气恶狠狠的?,“是你先跟我提起,说什么他的?生?命中有一个人,你也听出来我说的?是池满辞了,但你什么都没说。”
    “呵,”裴陌阳再次轻笑起来,“原来你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个。”
    说着,他转头看向?阎弗生?,“是,我早就知道,但我为什么要跟你说,你不是很能?查人吗?你怎么不自?己?去查呢?哦……除非你查不到已?经死了的?人。”
    裴陌阳抿了口?酒,嘴角的?笑里含着几分?嘲讽与轻蔑,像是在嘲笑他先前的?自?大与狂妄,蔑视他的?自?以?为是,和那些什么了解不了解的?无稽之谈。
    阎弗生?很想揍他一拳或者冷嘲热讽回去,毕竟论毒舌与打嘴炮,没有人能?干的?过他阎弗生?。可是踌躇了一瞬后?,阎弗生?却突然感觉浑身无法挤出任何一点多余的?力气来。
    “死了的?人,他会是永远美好,永远忠贞,任何人都赢不了的?存在。”
    裴陌阳的?语气,带着些无可奈何的?忧伤与凄凉,还有些过来人的?自?嘲。
    “嘁,狗屁。”阎弗生?不屑一顾地冷嗤过。
    裴陌阳轻抿了下嘴角,没有理?会他的?讥言冷语,“我猜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从来没有动过心,更没有爱过任何人,所以?你不会懂,他对余白的?那种爱。”
    余白……
    阎弗生?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原来那个人叫余白。
    “他们中学的?时候就认识,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彼此两情相悦,互相扶持,考上同一所高中,又一起努力,考来同一座城市的?大学,他们甚至约定了大学毕业就结婚……那时候我就觉得,哪怕全?世界的?情侣都分?手,他们也一定会迈入婚姻的?殿堂,只是没想到……”
    裴陌阳话音顿住,沉默让无法预料的?转折变得无比沉重而遗憾,让人忍不住去责问上天为何待人不公。
    “他永远留在了云安最爱他的?那些年?,云安的?脚步也永远停驻在了他们最美好的?时光里。”
    “一个再也回不来,一个不愿意走出来。”
    话说着,裴陌阳突然自?己?低头笑了起来。
    笑过后?,他终于拿起了那杯酒,一饮而尽。酒过愁肠,他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轻缓的?音乐在安静的?吧台前来回游走,裴陌阳看了眼身旁的?人后?,抽了张纸巾,轻轻擦拭着嘴角。
    “或许你会觉得不服,但阎弗生?,我们都赢不了死人的?。”
    身旁的?人并没有搭话,只是默默地面无表情地盯着杯中的?酒液。
    “你怎可能?赢得了死人啊?!”
    裴陌阳情绪有一瞬间的?失控,声音里也夹杂了些鼻音,像是在质问阎弗生?,又像是在自?我质问。
    但很快,他就收敛起了情绪,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像是一切都是旁听者的?错觉。
    阎弗生?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开过口?,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处,望着那杯酒,直到裴陌阳悄无声息地离开,直到酒吧打烊的?时间到来,直到酒保开始提醒他该离开。
    这里到底不是半春路的?十字街,没有彻底通明的?镁光灯与畅饮无度的?苦酒,更没有能?解人烦闷与焦躁的?男男与女女。
    阎弗生?付过酒钱,转身走出了酒吧。
    停靠在路边的?车窗上被再次贴了罚单,可他血液里的?酒精早已?消解稀释,甚至吹都吹不到罚款的?标准。
    下班高峰早就过去不知道多久,坎海市的?大道上灯火通明,车辆悠哉。
    他回到车上,发?动了车子,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
    直到九亭诗韵的?大门出现在眼前,阎弗生?才恍然地回神,身体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掉转车头逃走,心却驱使?着他抬头看向?那栋熟悉的?单元楼。
    车子停靠在楼下时,熟悉的?四个圈就在旁边。
    阎弗生?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去回想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去想那些看到的?画面,听到话语,只觉得心口?有种说不上来的?拥堵。
    他打开了车窗透气,又觉得没用?地直接开门下了车。
    秋夜的?风有些凉,让人不自?觉地紧了紧衣服,也让人感到清醒。
    阎弗生?抬头看向?了十一层,昏暗的?光线让人辨不出里面的?人是否已?经入睡。不远处小区的?花坛拐角,新架起的?路灯朝高处的?露台,投去了几缕微弱的?光芒。
    同样都是一栋高楼的?中层,同样都是阳光充足的?阳台。
    “十一层”露台角落里的?绿植可怜地枯萎,“九层”窗前的?红色盆栽却开得那样热烈张扬。
    原来不是不会照料,而是没有用?心。
    原来不是爱而不得,而是无所谓是否失去。
    原来婚礼上那泛红的?眼角,强装的?欢笑,苦涩的?嘴角,落寞的?泪水,也都不是真的?。
    原来那些在他看来可笑却难得的?深情,怯懦却珍贵的?真心,也都是裂着口?子有着瑕疵,甚至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那,那些因为这些虚假的?东西而产生?的?荒谬念头,岂非也都是一场不吹就破的?泡沫……
    有种刺辣的?燥热开始从胸腔往上涌,阎弗生?忍不住一口?又一口?地深呼吸,却终究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跑上了楼。
    时间已?经不早,可对方也依然没有入睡。
    门开启的?时候,里面的?人仍旧面色冷淡,但瞧着像是丝毫不意外他的?到来。
    “你总是口?口?声声着有心,无心……”
    阎弗生?的?嘴角,挂着一种敬云安从未见?过的?黯淡,“可有心又如何?你的?一颗心分?成了八百瓣,每一瓣上都站满了人,和无心又有什么区别。”
    闻此,敬云安突然轻轻地抿了下嘴角,“或许吧,不过即便我的?心分?成一千瓣,即便每一瓣上都站满了人,那又怎么样呢。那些嘈杂与拥挤,酸涩与苦痛,我都甘愿承受,而你阎弗生?无心轻松,无心自?在,旁观就好,不必替我忧虑。”
    “可是你的?心都已?经被填满了,又怎么再装进去一个我呢?”
    阎弗生?话说的?急促而迫切,似乎并没有透彻地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而敬云安显然是位善于谆谆教?诲的?好老师,他轻笑着看向?对方,问道:“我为什么要再装一个你呢?”
    阎弗生?猛地一愣,脑海突然一片空白。
    是啊,为什么要再装一个自?己?呢……
    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房门在眼前沉默无声地关闭,走廊的?控灯在静谧中悄悄地变暗,阎弗生?站在一片朦胧的?漆黑里,看着面前暖白色的?大门,在夜色中透着事不关己?的?冰冷。
    原来秋天的?夜里也能?凉的?让人如此发?颤,阎弗生?还总以?为,坎海市的?夏天永远都不会结束。
    第75章 生病
    世界上?没有不会结束的?东西, 坎海市的?夏天也早就在阎弗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结束了。
    车子飞奔在k城深夜两点钟的?大道上?,一圈又一圈地来回?不歇。
    打开?的?顶篷缓缓后降,要降温了, 呼哧呼哧的?冷风吹得人头皮发疼。
    阎弗生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道路, 地上?的?白色路线在明亮的?行道灯中,泛着模糊的?薄黄, 给透凉的?夜色添了几分暖意, 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间房子里的?壁纸。
    浅米,薄黄, 泛着一点点香槟金,温暖而舒适,和九亭诗韵那入门?就扑面而来的?样板间的?温馨完全不同。
    阎弗生很难不相信自?己的?直觉, 因为?他的?直觉真的?很少会出?错,你看,这房子不就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