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薄承彦只是抬手把人抱了起来,直接带去了书房,另外一只手还拿着个杯子。
    祈景被放到了办公桌上,腿垂着,眼睛很是红。
    他有点委屈。
    不明白为什么结婚又变得不那么顺利了。
    非、非要等他毕业?
    “结——”
    仿佛就只会说这两个字一样。
    祈景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些执拗。
    直到脸颊被轻掐着,杯壁抵住了唇边。
    “先喝点水。”
    祈景本能地不想接受,刚想偏开头,脸颊就被用指腹抵过来了。
    杯子开始倾斜。
    他睫毛扑簌扑簌地颤,只能仰着头吞咽,是很甘甜的蜂蜜水。
    很安静。
    最后就这么被喂完了水。
    祈景唇瓣湿漉漉的,轻微喘了点气。
    他很迷茫。
    “不要被情绪捕获。”
    后颈被轻轻带了过来。
    少年仰着头看人。
    “到底怎么了?”
    “慢慢说。”
    祈景肩膀慢慢地沉了下去,睫毛很是潮湿,他在理顺他的情绪。
    最后磕磕巴巴地道:
    “对、对不起。”
    “我不……”
    “没关系。”
    人被从桌子上又抱了起来,护着后颈,薄承彦抬手顺了下少年的脊骨。
    祈景眼眸都起了雾气,闷闷地道:
    “我不应该不告诉你的,你才是我最、最亲近的人。”
    “我伤你的……心了吗?”
    少年的处事思维是面前人教出来的。
    但唯一没有教的。
    是怎么和他道歉。
    祈景其实只是在代偿,他后知后觉发现那句“去世界各地定居”说错了,但来不及了。
    懵懂的行为促使他找办法。
    薄承彦说过要结婚。
    那、那就尽快结婚。
    好表达他的“爱”。
    但其实没有那么复杂。
    爱你的人永远是不缺乏耐心的。
    他会驻足留心,抽丝剥茧,找出那个敏感的源头。
    解决掉。
    “没有。”
    “我永远爱你。”
    *
    中国的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岁,是符合当前社会国情的,足够的义务教育使得人的身心成长。
    在此基础之上,构建的家庭才会和谐稳固。
    祈景的情绪好了很多,在说完了那些事之后,被带去了一个墓地。
    是个公墓。
    甚至人还很多。
    薄承彦开门拉人下车的时候,还抬手拨开了少年的大衣领子,里面的黑绳子还在。
    有个平安扣。
    “唔?”
    “没事。”
    或许是因为土地资源昂贵,墓碑也紧紧相临着,祈景被牵着手腕走着,时不时地看一下经过的石碑。
    有男有女。
    不同年龄的。
    爱妻、爱子、先父、慈母……
    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
    [他们住在一起,好像也不是很孤单?]
    少年人的想法是简单又纯粹的。
    薄承彦脚步一停,很温和地道:“是,人多,不孤单。”
    面前的墓碑平平无奇。
    上面的照片是个温婉的女性,眉眼温和,大家闺秀。
    碑文也很简单。
    ——傅霜之墓。
    第76章
    束缚太久了, 也会想要自由。
    一个人最重要的,应当是自己。
    而不是由他者定义的名讳。
    “这是……阿姨?”
    祈景站在墓碑的面前,面色有些怔然, 抬起下巴去看薄承彦。
    二人穿得都是黑色大衣, 显得肃穆又安静。
    墓地周围也有人走来走去,都是互相寒暄,面带笑意。
    好似这是一场阔别已久的聚会, 并没有那种淡蓝色的忧郁。
    “嗯。”
    祈景不知道为何,有些莫名的紧张, 脊椎传来一点麻感,他不自觉地站直了。
    而后试图抽出来自己的手指。
    他还是知道些社会关系的暗示的,见对方的家长, 要严肃一些。
    薄承彦轻微皱了下眉,抬手扣住了那个手腕,修长的手指顺着少年的掌心往下延伸。
    十指相扣。
    “怎么了?”
    祈景闻言脖子都红了,只是仰头看过来,“我、我……”
    [这是你妈妈, 可是我什么都没带。]
    [我还牵着你。]
    仿佛是学会了处世。
    伴侣见家长, 是需要带礼物的, 是不能动手动脚的。
    况且, 是同性恋。
    同性恋……不被社会主流所认可。
    祈景以往从来不想这些,因为面前的人不仅仅是他的伴侣, 也是他的……家长。
    少年从来不害怕被批评。
    他永远有足够的安全感。
    可是,现在见到的是家长的“家长”。
    祈景自然而然地会审视自己,他很难不紧张,喉结往下滑了下,咽了口口水。
    “我母亲去世了。”
    “超度过了。”
    薄承彦抬手轻轻一带, 抬手护着怀里人的后颈,轻轻按了下。
    “这里是一捧骨灰。”
    祈景微微攥住了对方的袖子,侧眸看了下那个墓碑,很是无措。
    [妈妈。]
    [他的妈妈……]
    薄承彦手指顿了下,唇角有轻微的弧度,但很快又散去了。
    还是天然地喜欢“父母”的角色。
    改不掉么?
    少年的脸颊被托了过来,眼神很是水润。
    “你是我养的。”
    语气很平直。
    祈景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个,只是觉得在墓碑前搂搂抱抱不是很好。
    他抬手推了下对方,侧眸去看那个照片。
    女人始终很温婉,但眼眸像是笼着一层淡淡的纱一样。
    看不真切。
    薄承彦只是松开了手,指腹还有余温残留,暗沉的视线扫了过去。
    少年认认真真地在鞠躬。
    说了句。
    “阿姨好,我是小景。”
    薄承彦只是看着人的后颈,没有阻拦,也没有打扰。
    “我、我是——”
    语气很是清脆,还是少年音色。
    但他在慌张。
    祈景毕竟被养护久了,他很难去承担一些事情,存在一定的惧怕。
    身份,有些时候,是沉重的。
    “慢慢说。”
    沉稳的嗓音从背后响起,犹如一道安魂曲。
    祈景隐约觉得自己进了一席温床,还是慢慢往下陷的那种,出不来。
    “我是薄承彦的……”
    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
    最后音调都变得不稳。
    少年几乎是眼睛有着雾气地转过来,他本能地求助,薄承彦的袖子被抓着。
    [我、我不知道。]
    世界上赋予同性伴侣的称呼是很少的,以传统婚姻的方式称呼对方难免会引发争议。
    它毕竟是小径,不是大道。
    “过来。”
    祈景几乎是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抬手就抓住了对方的衣服。
    那是很安全的位置。
    发丝被轻轻吻了下。
    薄承彦抬手环住少年的腰,抬眸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眼眸深沉。
    “你是我的宝贝。”
    家人是平等的,伴侣是法定称呼。
    女性化的称谓并不适合祈景,他是个男孩子。
    宝贝。
    商人逐利,贝壳是最初的交易货币。
    足够珍视,方是宝贝。
    ……
    傅霜并不爱自己的儿子。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薄家长子骨相很重,与其父颇似,但五官却又精雕细琢,仿肖其母。
    冷淡,自持。
    或许是察觉到了这种与日俱增的“怨恨”。
    薄承彦选择出国留学。
    尽可能少见面。
    家中的佣人会向他通报母亲的一日三餐。
    但连续两年,整整七百多天。
    没有一天问过她的孩子。
    直到死讯传来。
    薄承彦当年甚至在想,母亲是不是带着对他的憎恶去世的。
    毕竟他身上留有一半肮脏的血脉。
    所谓父母双亲之爱,他其实并没有体会过。
    行走在边缘地带,愈发难以消解沉积的情绪。
    直到阴差阳错,去了大凉山。
    带回来一个人。
    干枯的心好似慢慢地……活了过来。
    他开始关注一个孩子的养育守则。
    去经营一段亲密关系。
    直到彻底沉沦。
    薄承彦只是看着墓碑上的相片,眼眸有化不开的浓墨。
    ——母亲。
    ——我会得到爱的。
    祈景最后还是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宝贝,面颊红红的,直到看到不远处有个卖花的。
    少年立马推开人,“等、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