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待早饭罢,贾珠对贾母道:“祖母,我们去给父亲母亲请安了。”
    李莞补道:“我们给父亲母亲请安后,再来跟您说话。”
    待贾珠跟李莞离开后,贾母对身边那位刚刚帮贾珠和李莞通传的丫鬟道,“鸳鸯,收拾一下,我们也去荣禧堂。”
    “老太太,是否先派人跟太太说一声?”鸳鸯问。
    “犯不着。”贾母沉着脸道了一声。昨儿大婚仪式上,王夫人都摆谱儿,亏得珠哥儿媳妇儿是个有手段能压场的,才顺利过了。今晨依例,新妇还得去给公婆敬茶。贾母怕王夫人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便想去镇镇场。
    李莞和贾珠不知道贾母随后也跟着来了,两人已经走到了荣禧堂。
    王夫人处的小丫头子,老远见到珠大爷携新妇前来,就跟见了鬼似的,撒丫子跑进去跟王夫人报信儿。
    “去书房把老爷喊来。”王夫人吩咐小丫头子道。
    刚刚来跟王夫人报信喜帕之事的周瑞家的,自告奋勇道:“夫人,奴婢出去接珠大公子。”
    王夫人冷哼一声:“不必了。”她如今对贾珠是讴上了,前有他违她心意自个儿去提亲,今儿有包庇新妇,亲自送出一个假的喜帕。就贾珠昨儿烂醉回去的样子,今天哪有什么喜帕。王夫人就是要出出新妇的丑,让她抬不起头来。还有那周瑞家的,也是蠢,天不亮差她去,竟然被挡在了门外,还给了他们弄个假喜帕的时间。
    周瑞家的自讨了个没趣,便道:“夫人,奴婢有个法子,可以灭灭新妇的威风。”
    王夫人道:“你讲。”
    周瑞家的在王夫人耳畔小声嘀咕了两句,王夫人冷笑一声。
    贾珠带着李莞来到了荣禧堂的院子时,院子空空如也,连个接出来的人都没有。
    贾珠脸色一沉。
    但见,一个妇人打着帘子忙接了出来。那妇人平时里喊她林之孝家的,她丈夫林之孝是荣府的大管家。她跟丈夫林之孝两个平时低调得很,还被人戏谑是一个天聋,一个地哑。
    林之孝家见珠大爷跟新妇眼巴前就来了,周瑞家的还把院子里的小丫头子都喊了进去。林之孝家的觉得不妙,便自个儿接出来。因为珠大爷是二房长子,如今又有正儿八经考取的官身。将来荣府的主人必定是珠大爷,荣府的当家主母将来就是这位珠大奶奶。
    林之孝家的跟周瑞家的不一样,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平日里仗着王夫人,是王夫人的心腹。林之孝家的原来是荣府的家生子,她是荣府的老人儿,但并不是王夫人的心腹。她不想得罪珠大爷和珠大奶奶,便自个儿出来接此二人。
    林之孝家的忙为冷场做着解释:“珠大爷,大奶奶,太太正让人去里边准备呢。”
    贾珠冷着脸,并不作声。母亲这是跟他也把脸撕了。
    谁知,那刚入门的珠大奶奶笑盈盈地接了话:“既然大家都进屋准备了,想必是准备得极好了。”
    林之孝家的心喜,直是道:“可不,太太和老爷都等着呢。”她昨儿在外边帮闲,大伙儿都说新娶进来的大奶奶是个狠角儿。但今儿她亲眼所见,却发现这个大奶奶是个很和气的人啊。
    林之孝家的将李莞、贾珠迎进屋。
    王夫人跟贾政已经在高堂的上座坐好了。贾政在东侧的上位,王夫人在西侧的下位。
    李莞心想,看来王夫人和贾政还是挺讲究风水的,将老太太的屋放在西南角的最下的方位上,无疑就是有意为之了。
    王夫人下首边的一个座位上,坐着一个中年女性,面庞跟王夫人有些相似,更年轻一些。她身边引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长得虎虎墩墩的。
    此外,屋里还有好几个随侍的丫鬟婆子们。
    王夫人皮笑肉不笑地对林之孝家的冷哼一声,“你倒是勤快的。”
    林之孝家的看了贾政一眼,发现其并不跟王夫人一般锚着心想欺负新妇,便放了个心,低头退到一旁。
    “儿见过父亲、母亲、姨妈。”贾珠对在座的长辈行礼道。
    “儿媳见过父亲、母亲、姨妈。”李莞跟着贾珠也逐个见礼。
    “免礼。”贾政乐呵呵地道。
    王夫人冷着脸,也不啃声。
    “都是一家人,用不着那么多礼。”坐她下首的姨妈,倒是说话了。她又将怀里引着的小男孩牵出来,道:“蟠儿,快问珠大哥哥跟珠大嫂子好。”
    李莞便知,坐在王夫人下首的,便是传说中的薛姨妈了,那她旁边站着的小男孩是薛蟠?那个传说中和人争香菱背了人命,害得宝钗没法选秀女,最后还害死了香菱的大傻子、大坏蛋?
    不过现在,薛蟠现在还有点小,有点胖,有点虎虎的,还有点怕她?
    原来,薛蟠昨日见李莞拽着王夫人喝茶那一幕,因李莞强大而诡异的气场,让他想起乳娘给他讲过的鬼新娘的故事,当时就吓哭了。
    新娘今儿虽然没有穿喜服,还是着一身的大红,还直盯着薛蟠看。小薛蟠绷不住,又“哇呀”一声哭了,直喊着要“家去”。
    薛姨妈面露尴尬之色。昨儿夜里王夫人拉着她诉了大半宿的哭,说珠儿眼里没了娘,新妇是个野蛮的悍妇,哪里有一点书香门第大家闺秀的样子。薛姨妈劝了大半宿,俗话说不哑不聋,不做当家翁。王夫人还是听不进去,恨恨地入眠。
    薛姨妈今儿特地一大早就赶荣禧堂,想给王夫人跟新妇解个围,再闹大了,都不好看。被赶去东院的大房还一家盯着呢。谁知,薛蟠又闹了起来。薛姨妈只得告了一声,便引着薛蟠出了屋。
    周瑞家的端了个茶盘过来,盘上隔着两杯茶。
    杯子是好杯子,成窑里烧的顶好的瓷器。茶也是好茶,淡淡的翠绿翠绿的。
    李莞跟贾珠各取了一杯。
    还是贾珠给贾政敬茶,李莞跟王夫人敬茶。
    李莞并不犯怵,这属于已经解决了的不算太难搞的项目。如果照样来一个,她还是能依葫芦画瓢,再解决一遍就是了。
    她还是那个原则,对讲道理的人讲道理,对不讲道理的人更不讲道理。生活中麻烦事儿会少一大半。
    贾政接过贾珠递来的茶杯,很快喝了茶,笑眯眯地看着小夫妻俩。
    王夫人这次倒也快速地接过李莞递的茶杯。她伸手时,李莞都看到了她手腕上留下的几道淤青。她当时怕王夫人跑了,自己总不能掀了盖头抓她回来喝茶吧,没想到用力过猛了。
    谁知,茶水送到王夫人口边时,她眉头一皱,遂神清气爽地道了一声,“茶凉了,近来脾胃不适,就不喝了。”
    李莞知道了,王夫人今儿还是打算不给面子,不会喝这杯茶了。
    婆婆不喝新媳的茶,意味着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不承认,府里的下人也敢横着待她。
    穿小鞋?李莞笑了,暗里搞的小动作,一定怕被人拆出来。
    侍立在王夫人身侧的周瑞家的忙接过茶杯,道:“奴婢有错。奴婢一大早就把茶水备好,等着新人来老爷夫人敬茶。谁知等到现在……夫人差奴婢泡的可是上好的枫露茶又不能泡第二遍……哦,是奴婢疏忽,请夫人责罚。”
    周瑞家的话,明着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了,暗指李莞跟贾珠来得晚,把茶都等凉了。
    可是,现在才辰时,也就早上七点。不过是在老太太处吃了一点东西,哪里迟了?分明就是周瑞家的跟王夫人一起在找茬。
    李莞分辨得出周瑞家的声音,一大早敲门来要喜帕的就是她了。
    李莞转向周瑞家的厉声道:“周妈妈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连泡茶的规矩都不懂?茶水当然是现泡现喝的了,怎么还能提前泡了?况且还是枫露茶。周妈妈是不是为了方便自己偷懒,也不顾主子的身体,让主子喝凉茶啊。”别人找麻烦时,不要解释,抓着对方的痛处往死里说就是了。
    大厅的气氛凝固了起来,这新妇一点儿没把自己当新人,一句一句训起婆婆的陪房了。那气势,堪比当家主母,把王夫人都压了一头。但是,句句又在理,让人无法反驳。
    周瑞家的张口结舌半天,道了一句:“奴婢没有。”
    “茶没凉还是怎么着?周妈妈是在说我婆母说瞎话了?”李莞接着出招。
    王夫人一下子也蒙了。周瑞家的跟她说,到时候给新妇来给您敬茶时,您就说茶凉了,身体不舒服,不喝。那新妇也就没辙了。
    王夫人没有想到,这新妇找出了破绽,竟然一榔头打回来了。王夫人斥着周瑞家的道:“蠢货,还不退下。”
    林之孝家的忙道,“奴婢再去泡一杯来。”
    王夫人诧异地看着林之孝家的,新妇才进门,这就投靠她去了?
    李莞接过林之孝家的新泡来的茶,举到王夫人面前:“请母亲用茶。”
    王夫人再也没有不喝茶的理由了,况昨儿手上被捏过地方还疼着呢。
    这时,门帘被掀起,贾母被搀扶着进了屋。贾政跟王夫人忙起身相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