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她拿出来看了眼,发现是杨思蔓的短信。
    大概是太过出乎意料,对方连发了好几个感叹号。
    杨思蔓用无比震惊的语气告诉她,珠宝代言定了。
    考察期一年,她是中国区的代言人。
    “……”
    以她目前的咖位,能拿到这样的资源吗?
    陈树净微微出神。
    “……姜辞舟。”她问走在自己边上的人。
    “干嘛?”他语气不冷不热。
    “你知道裴念要订婚的对象是谁吗?”
    “……”
    他安静两秒,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笑了起来。
    “你不知道吗?”
    她应该知道吗?
    陈树净用疑惑的眼神回应。
    姜辞舟唇角弧度上扬,他用可怜她的语气,慢吞吞开口道:“就刚刚跟你聊天那个啊,娄家大小姐。”
    “……”
    “这样啊……”
    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陈树净恍惚了两秒,一不小心手没拿稳,端着的香槟杯掉在了地上。
    她那身昂贵的高定礼裙也没能幸免于难,被泼到了酒。
    -
    晚宴结束后,艺人被安排在了酒店楼上的房间。
    这会儿已经是半夜十一点了。
    陈树净眸光一直停留在礼服被弄脏的裙摆上,好像在思考什么。
    姜辞舟刚才问她,裙子打算怎么办。
    陈树净说:“不知道。”
    “不知道?”他嘲讽地说,“这可是高定。”
    “……能洗吗?”陈树净说着连自己都觉得是废话的问题。
    姜辞舟斜睨她一眼,半开玩笑地说:“大小姐,你这辈子洗过衣服吗?”
    陈树净低垂着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一开始是会洗的,只是后来有人主动分走了洗衣服的任务,她就轻松了好多。
    十八岁那年仓皇推开裴念,当时身上穿的还是他洗的衣服。
    陈树净其实梦到过很多次,那天少年满*身是血地倒在雨里,罔顾那些看起来就很疼的伤口,直直看着她说,陈树净,你要一辈子爱我。
    也梦到过他们一起去看电影,裴念想看的那部片子还没下架。
    裴念买了爆米花和可乐,两人份的,这次坐在一起看电影,她没有睡着。
    ……
    物是人非。
    陈树净醒来的时候依旧怅然若失。
    梦里的事,现实都没有发生。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胸口像被什么塞住了,堵得难受。
    陈树净爱他。
    但他们之间隔着好多,好多,她好像还不完。
    当发现一生好像都还不清裴念给她的东西时,陈树净感到难过,她以为自己被困住,被谋杀在了这场少年时的风月中。
    可实际上被伤害得一塌糊涂的,却不是她。
    十八岁的喜欢,能有多久?
    陈树净当时这样安慰自己,可她自那以后再没谈过恋爱。
    裴念就像深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因为太过刻骨,她很难再喜欢上别人了。
    刺带来的痛是绵延无尽的。
    从十八岁那年夏天潮热的雨,延续到她成年后房间的化妆台上,琳琅满目摆放着的水生调香水,剖开陈树净那颗很会伤人的心,她的疮口其实从未结痂。
    陈树净说不要和裴念当朋友了。
    陈树净说她不要裴念了。
    陈树净硬下心肠,对裴念好差好差。
    她做了很多口是心非的事,说了很多言不由衷的话。
    可事实上,真正离不开对方的人是她,不是裴念。
    他有好多选择,不是非她不可的。
    但陈树净是。
    她几乎是病态依赖裴念在她身边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是迷恋。
    然而喜欢这种东西,不是张张嘴说就可以的。
    当时面对叶佟死后留下的一屁股债,以及血淋淋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勒索、恶意敲诈、少年为她受的伤,还有她猝然失去血亲的失落……这些通通都让陈树净崩溃。
    拧巴偏执的人,从没想过会被包容原谅。
    她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推开。
    可直视他流泪的眼睛时,却忍不住感觉那根刺,又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现在也是。
    想到裴念会像喜欢自己一样去喜欢别人——
    那样浓烈的爱,也会投递在别人身上。
    陈树净终于明白,辜负真心的报应也要应验在她身上了。
    有许多个夏天,她都囫囵仓促地过完。
    可天气越来越热。
    她寄存在小卖部的棒棒糖,又要化了吧?
    ……
    陈树净在床上静坐了很久,已经不大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了,只是回想起来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她像失了魂一样伸手,用酒店房间里的电话,拨通了那个许久未拨的号码。
    拨出的时候手心还有汗。
    铃声响了没多久,通了。
    对面应该还没睡,开口时语气平平淡淡,是对陌生人的那种客气。
    这半年以来,她再没听过的声音。
    “你好,哪位?”
    “……”
    陈树净半天没有吭声,像是在出神,但是不可抑制的,她眼睫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胃里像吃下了一整颗柠檬那样酸。
    陈树净没说话,对面也不再开口。
    两边都保持着沉默。
    但意外的是僵持了许久,对面也没挂断。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直到过了好长一会儿,裴念才再次开口。
    他很轻地问:“陈树净?”
    “……”
    心变得潮湿,像泪水倾倒。
    她犹豫两秒,似乎是有点难以启齿:“裴念……”
    他一顿,好像并没有意外:“嗯。”
    “……”
    “你还没睡啊。”
    “在看报表。”
    “哦。”
    “那个,你忙吗?”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
    “你想问你一件事……”她声音越来越小。
    “你说。”
    女孩揪着衣角的力道,几乎纠结到快把衣服磨破。
    “你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来帮我洗一下裙子?”
    陈树净声音越来越小,抿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还在发烫,不确定他会不会用冷淡的语气讥讽,又或是一言不合地挂断电话。
    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把这句话说完:“……品牌方提供的裙子被我弄脏了。”
    “……”
    “…………”
    电话那头沉寂了好久,久到陈树净以为他挂断了电话。
    “地址。”
    第67章
    最后一次和他见面还是冬天。
    现在再见,已经是夏天了。
    陈树净坐在床上,有点局促地用手指绕着头发,发丝有点湿润,还沾染着温热的水汽。
    裴念手上托着她的礼裙,语气淡淡道:“洗不了。”
    “这种材质的衣服,全是手工法绣,洗一次就报废了。”
    陈树净低着头,轻轻哦了一声。
    她脸上并没有多大波澜。
    陈树净来之前,杨思蔓就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高定礼裙和珠宝千万不能弄坏,都是要原模原样还回去的。
    陈树净没忘。
    “裙子能买到一样的吗?”
    她摇头,“从法国秀场运过来的,国内目前应该买不到。”
    “……我问问。”
    裴念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陈树净不说话,听他公事公办的语气,分辨不出情绪来,只是身上的睡袍被她捏得皱皱巴巴,像是心绪烦乱。
    裴念的电话没聊多久,抬眸问了她一句:“裙子急要吗?”
    她一愣,“下周还回去就可以。”
    “嗯。”
    裴念挂断后重新拨了个电话,换了种陈树净听不懂的语言,跟对面说了些什么。
    挂完电话,裴念说:“搞定了。”
    陈树净有些惊讶:“这么快,裙子买到了?”
    “我把你这条买下了,不用赔。”
    “……”陈树净无言。
    “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裴念走过来,目光落在她身上,淡淡道,“大半夜把我叫来洗裙子,只有这一件事吗?”
    “……”差不多。
    她的确在做一件很荒谬、很不切实际的事。
    “不可以吗?”
    “如果我没来呢?”
    “你不会。”
    “……”
    她下意识的回答让人忍不住怔神。
    裴念扯了扯唇角,讥讽道:“不是把我拉黑了?”
    “……所以我用座机打的电话。”
    “你背我号码?”
    陈树净一愣。
    半晌,她小声说:“你号码没换过……高中的时候就背下来了。”
    裴念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