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睡梦中,她似乎来到一个漆黑无比的地方,空间极为狭小,走两步就是尽头。
    隐约听见哭声,贴近地面的缝隙露出些许的光。
    她好奇地寻找着,一路跟随声音向前,瞧见了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是瘦小的如麻雀般的男孩,正瑟瑟发抖地抽泣不止。
    她伸手去碰那人的肩膀,对方惊得一颤,哽咽着转过脸来。
    微光中,孩子的五官极为熟悉。
    她怔了怔,念出他的名字:“......严浩?”
    恰时,狭窄的光骤然变成宽阔的甬道。
    她讶然回眸,才惊觉这是一扇通往外界的门。
    沉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高大如鬼魅的影子就立在外面。
    幼小的严浩瑟缩着环抱住身体,因畏光而眯起的睛里满怀恐惧。
    “反省过了吗。”
    那人问,“犯了错要说什么?”
    “对不起。”
    “对不起......父亲。”
    梦中的所闻与现实相撞,桑雅宁顿时清醒过来。
    胸口急促起伏,残留的恐惧仍在叫嚣。
    她慌乱地看向严浩,直到眸间印出对方平静的睡颜,悬起的心才悄然落下。
    桑雅宁抚向严浩的额头。
    他的烧已经退去,额间弥留着浅淡的汗意。
    桑雅宁想要接温水给严浩擦脸,指尖尚未抬起,他却稍稍皱起眉头。
    晨光刺破帘纱,毫无保留地倾入屋内。
    桑雅宁愣住。
    严浩缓慢地睁开眼睛,游移的视线在找寻落点。
    已然来不及逃,桑雅宁攸地将手背于身后,扬唇笑:“严老师,早。”
    视线触及的瞬间,严浩的眸子狠狠一震,是弹也似地坐起,惊恐万分地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第33章 他眺望星光
    ◎“啊—”◎
    严浩捂住领口,苍白的面颊中带着些诡异的红。
    他身体紧绷,眼神躲闪,眉宇间的神情有着莫名的熟悉。
    桑雅宁仔细回想,一时竟记不得是在哪见过。
    严浩已经掀开被褥,试图坐起身来。
    桑雅宁:“诶,不行。”
    指尖刚触及严浩的小臂,就立刻被他甩开。
    桑雅宁一怔,修长的手落在空气里。
    严浩别开脸,始终不肯看她的眼睛。
    静默在僵持中蔓延,树梢摇晃发出的窸窣,成为屋内外唯一的响。
    是委屈,气恼,然后全部化作不甘心。
    桑雅宁慢悠悠地开口:“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严浩的喉结滚了滚,没有回答。
    桑雅宁倾身,掌心落于他的肩膀:“你昨天发烧的时候,一直在说胡话。”
    严浩彻身一愣,嘴唇止不住地颤抖:“难道是我......”
    桑雅宁笑,将无从抗拒的他推向床中:“对,是你抓住我的手,死活都不松开。”
    “你喊着我的名字,说桑雅宁,留下来陪我。”
    “不可能!”
    严浩脸色惨白。
    “怎么不可能?”
    桑雅宁摇晃着手机,“证据都在这儿,你可别想赖账。”
    话落,是一瞬的安静。
    严浩愈发颓然,空洞的眼睛望向前方。
    他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不打算再挣扎了。
    桑雅宁咬唇,戳戳严浩的肩膀:“喂,你怎么不说话呀。”
    严浩:“......我当时确实不清醒。”
    桑雅宁一愣。
    严浩:“抱歉,无意冒犯到你。”
    严浩的声音轻却满怀愧疚,似乎早已认定他犯下了不可被饶恕的罪。
    无论何种情况,他都会率先检讨自己,而从未怀疑这只是个略带惩戒的玩笑。
    桑雅宁愧疚地嘟囔:“其实你没有必要道歉。”
    严浩歪斜着靠在床边,喃喃:“是我的错,是我没有—”
    桑雅宁忍无可忍,狠狠赏给他一击毛栗。
    严浩吃痛:“呜。”
    桑雅宁:“我刚才说过,不许再道歉了。”
    严浩下意识开口:“对—”
    桑雅宁皱眉:“对?”
    严浩不吭声了。
    桑雅宁:“即使你没有挽留,我也不能放着病号不管。”
    桑雅宁:“你要真心觉得愧疚,那就赶紧养好身体,这样才能回报我的付出。”
    桑雅宁:“还有,你刚才的拒绝让我非常难过,所以必须要给我补偿。”
    严浩怔了怔:“补偿......”
    “是呀。”
    桑雅宁理不直气也壮,“动动嘴皮多轻松,你得用实际行动来表达歉意。”
    严浩的眼睛亮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你想要什么?”
    桑雅宁清清嗓,竖起三根手指:“从现在开始,我们约法三章。”
    “第一,随时保持联系,不能忽略我的电话。”
    严浩:“嗯。”
    桑雅宁:“第二,疲惫就要休息,难过就要倾诉。”
    严浩:“......好。”
    “第三。”
    桑雅宁看向严浩,想到那盒被拆开的药,“你不能放弃,也不许再责怪自己。”
    帘纱摇晃,话落到地上。
    严浩抬眸望过来,眼里似有了然。
    桑雅宁挺直腰,坦然地迎上他的视线。
    她想,他肯定猜出了她的意图。
    他的确知道,可依旧选择缄口不言。
    他们拥有双方都清楚的秘密,却默契地装作无事发生。
    严浩说,我答应你。
    桑雅宁伸手,表示拉钩才作数。
    小指绕过小指,肌肤与肌肤贴合。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是略带稚嫩的童谣,回响在诺大的房间里。
    严浩扬唇。
    桑雅宁也笑了。
    “2月20到21号,剧组连放两天假。”
    桑雅宁将手机递给严浩,“在此期间,请各类人员调整状态,切勿离开横店。”
    严浩疑惑:“休息该做什么?”
    “玩呀,看电影,刷视频。”
    桑雅宁掰着手指数,临了又耸肩,“但你只有一个任务,就是睡、觉。”
    严浩:“我不是很困。”
    桑雅宁:“那就先吃饭。”哼着飘进厨房,没多久又滑出来,“噔噔蹬,瞧瞧我的爱心早餐。”
    严浩的视线始终跟着桑雅宁,瞧见她怀中的碗,好奇问:“这是什么?”
    桑雅宁:“牛肉芹菜粥。”
    严浩的眉梢几不可见的一跳:“......哪来的牛肉?”
    “冰箱里剩的呀。”
    桑雅宁舀一小勺粥,放在唇边吹凉了,喂过去,“啊—”
    严浩的耳尖红得像滴血:“我,我自己可以。”
    桑雅宁偏要将勺子往前递:“这是我第一次为异性做饭诶,你能不能给点面子。”
    严浩偷瞄着她,试探地含住米粥:“啊......”
    桑雅宁笑:“真乖。”
    严浩别开脸,缓慢地咀嚼着,根本尝不出味道,心跳得快要疯掉。
    一口尚未咽下,第二勺又递过来。
    严浩早已忘记身处何地,只木讷地忍耐着甜蜜的痛苦,额间泛起细密的汗。
    要冷静,要镇定,不能被看出马脚......
    自我催眠才维持住的安稳,却在看向她时骤然破灭。
    严浩微微恍神,无法挪开视线。
    桑雅宁是笑着吐槽做饭的难,说她搞不懂调料的剂量,每次都是凭感觉放。
    太咸就对水,没味道就再放盐。
    然后她谈起这碗牛肉粥,表示尝试了好多遍,才终于配出完美的口味。
    “你觉得在怎么样?”
    桑雅宁问。
    严浩轻轻点头:“尚可。”
    桑雅宁庆幸地拍胸口:“太好啦,我原先还担心你不喜欢。”仰起脸,满怀期待地问,“那与私厨相比呢,哪个更厉害?”
    严浩困惑:“私厨?”
    “对呀。”
    桑雅宁翻找着聊天记录,“就是这一家,何立经常点的。”
    黄蓝的星月贴纸覆于餐盒上,透明的盖子里满是蒸腾未出的水汽。
    严浩没有说话。
    桑雅宁自顾自念叨:“昨天是照烧肥牛饭,说起来,这碗芹菜粥里也有肥牛。”
    桑雅宁:“反正是相同的食材,你就比对比对嘛。”
    严浩:“......你的。”
    桑雅宁没听清,像在伸懒腰的猫似地朝前凑。
    严浩扭过脸,小声重复:“你的比较好。”
    桑雅宁拍了拍严浩的肩膀,夸他眼光独到。
    严浩以指节轻蹭鼻尖,试探地问:“何立有说些什么吗。”
    桑雅宁:“没有呀。”
    “詹俊生呢。”
    “也没有。”
    严浩刚准备松一口气。
    桑雅宁又说:“但詹俊生最近很奇怪,老在讲乱七八糟的话。”
    “嗯?”
    “他说何立只是传递者,真正送饭的人是店家。然后开始扯贸易和流通,哎呀,我也听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