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容朝几乎站立不稳,他摔了一跤,匆忙跑去,撕心裂肺:“爹!不要!”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眼。
    容朝抱住容老爷,眼眶发红:“你为什么要这样!阿娘不在了,你也不在了,你们要我怎么办?”
    容老爷脖颈血流不止,他只是直直的指着容夫人的墓,张着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便咽了气。
    过了许久。
    容朝才颤抖着手,将容老爷身上的鲜血擦干净,然后葬在了容夫人墓的旁边。挖开土堆他才看见,那口容老爷早早备好的棺材。
    “原来你早就决定了要为我阿娘殉情吗……”容朝呢喃。
    他在墓碑上一字一句的刻下他父亲的名字,亲手为父亲立下墓碑。
    容朝看着立在他面前的两座坟墓,一时茫然不已,这一瞬间,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不,不,还有薛遥知。
    方才他下毓山的时候并未看见薛遥知,她是去了何处?还平安吗?
    容朝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在墓碑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低声说:“爹,阿娘,我去找薛遥知了,我只有她了,希望你们能保佑她平安。”
    容朝心神恍惚的下山,那时地动已经平息,幸存的村民们疯狂的试图挖开倒塌的废墟,救出下面的人。
    他找了许久,却始终不见薛遥知。
    昨夜仿佛成为了容朝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夜。
    好在今日天光破晓,薛遥知站在了他的面前。
    昨天的灾难实在是死去了太多的人,薛遥知听闻容老爷的死讯,心中的悲伤难以平复。她深呼吸一口气,勉强说道:“义父是去找义母了。”
    “嗯,这是我爹的选择。”容朝轻声说道:“薛遥知,我们要向前看。”
    薛遥知点点头,又说:“我在前面看见了不少的生面孔,看他们穿的衣物,很大一部分是阳雪宗的人。”
    “假仁假义,这从头到尾包括这地动,都是他们的手笔!”容朝垂在身侧的手紧握,他说:“好在周围的城池听闻此间灾难,有不少的散修赶来相助,阳雪宗也假模假样的派了人来,营救安置灾民,也因为有了其他城池的介入,想必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敢轻举妄动。”
    薛遥知已经看透了宗门的无耻行径,她说:“他们自诩是雪中送炭,百姓们自然会对他们感恩戴德,他们当然不会再有别的动作了。”
    容朝紧抿着唇,难消恨意。
    这阳雪宗血洗不了湄水城,便在灾难后假仁假义的来雪中送炭,当真是什么美名都让他们担了。
    薛遥知接着问他:“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
    “你知道的。”容朝凝视着她,他问:“你呢?”
    薛遥知平淡的说:“我要和霁华仙君去寒川州,以后应该没法回来了。”
    “哦。”容朝忽然盯着她的唇,话锋一转:“你这嘴怎么了?”
    “啊?”
    容朝忽然抬手,不轻不重的碰了碰她的唇角,薛遥知这才后知后觉的感知到疼痛,应该是昨天晚上被咬破了。
    她“嘶”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容朝语气毫无起伏的对她说:“看来我是该恭喜你,远赴寒川州,好事将近。”
    薛遥知眉头紧锁,却是说道:“是啊,你的祝福我收到了,看来我还是要比你先成婚呢。”
    容朝哼笑一声:“你最好是。”
    燕别序远远的看着他们,他们的所有对话,他都听得见,也能清楚的看见,容朝触碰薛遥知的唇瓣。
    耳畔的心魔之声随着他不平的心绪再度冒了出来,少年心魔温和的声音,难以抑制的染上了一抹嫉妒:“他们并非真正的姐弟,为何如此亲密?”
    燕别序没说话。
    心魔接着说道:“她不推开钟离寂,也不推开容朝,只推开你。她一点都不爱你。”
    “昨夜是我冒犯。”燕别序冷静的回答:“曾经我们亲吻,她不曾推开过我。”
    心魔疑惑:“可是我们第一次亲吻时,那时不是我吗?”
    “不是你,你只是心魔。”燕别序已经习惯了如何去应对它。
    “便是不是我,也绝不会是如今的你。”心魔清润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怨怼:“都是因为此刻的你,知了对我才会如此排斥。”
    它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把知了哄回来的——让我取代你,我比你更会爱知了。”
    燕别序隐忍,半晌才说:“我不爱她,这一切都是心魔作祟,我要带她走,也只是因为她被那魔种觊觎。”
    那心魔大笑,尖锐的笑声让燕别序的耳膜都有些发疼:“你以为你不承认爱她,我就会消失吗?不,你错了,这只会让我更想取代你,我为知了而生,我们天生就该在一起,我们是天生一对,你爱不爱她不重要,我爱知了就够了!我爱她,她爱我,我爱她,她爱我,我爱她,她爱我……”
    心魔喋喋不休,翻来覆去的诉说着它对薛遥知的爱意,到最后清润的声音都难以维持,扭曲得不堪入耳。
    燕别序迫使自己不要去听心魔的蛊惑,他目光四处打转,最后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落在薛遥知的身上。她还在与容朝说话,他们离得那样近,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姐弟,为什么会这般亲密?回想起往日里见薛遥知与容朝相处,他们的一举一动,谈笑之间,默契仿佛浑然天成。甚至,就连方才,叶柳都说嫁给容朝比嫁给他好。
    当时不觉有何问题,在薛遥知含笑看着他时,他从未将容朝放在眼里,可是此时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刺眼。
    燕别序知晓,他在嫉妒容朝。
    他忍不住走了过去,握住了薛遥知的手,薛遥知轻呼一声,他才反应过来,不小心碰到了她受伤的手腕。
    他不自在的垂下了手,问她:“说完了么?我们该出发了。”
    “我要再上山采点药。”薛遥知将右手藏到了身后,回答道。
    “我有丹药。”燕别序说。
    “我用不来你的丹药。”
    燕别序没吭声,他绕到薛遥知左边,抓住了她的手,当着容朝的面,强行扣进了她五指间,与她十指紧扣。
    “容少爷,珍重。”言罢,他拉着薛遥知转身离开。
    容朝盯着他们的背影,没说话。
    薛遥知被燕别序强行拉着走,她有些跟不上燕别序的步子,却仍回过头,远远的望了一眼容朝,恰巧,容朝也在看着她。
    第61章 攻略第六十一天
    将薛遥知拉到蜜山山脚后,燕别序便祭出了诛雪剑,要直接带薛遥知离开,薛遥知自是不依,她皱着眉说:“你不要拽着我,我手疼。”
    “这是治疗外伤的丹药。”燕别序摸出一个瓷瓶,递给薛遥知:“让人去拿给容朝,然后你随我离开。”
    薛遥知虚虚的托住了那只小瓷瓶,燕别序还以为她妥协了,却不想下一刻,她指尖一翻,那小瓷瓶便掉落在地,里面几颗圆滚滚的丹药在地面上滚了一圈,裹上了脏兮兮的泥土。
    迎着燕别序一如既往冰冷的目光,薛遥知没什么诚意的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手疼。”
    “你不要想拖延时间,我一定会将你带去寒川州。”燕别序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对于薛遥知故意打碎瓷瓶,他也没有表现出生气。
    这一点倒是和他失忆前一样,只不过还是有所不同的,此时的他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很难有什么情绪波动。
    “我只是想在临走前给容朝准备一点药。”薛遥知忍着火气解释道:“我与他相识多年,他又是因我受伤,我自是不能一走了之,望你理解。”
    薛遥知又提起容朝,让燕别序立刻就想起了方才她与容朝的相处,他的声线清冷,细听竟带着丝不甘,他问她:“你们并非真正的姐弟,你待他倒是用心。你想着他为你受伤,那等小伤便让你如此在意,可你没想过我也受伤了么?我比他严重得多。”
    “我不是给你包扎了么。”薛遥知敷衍道:“我对我身边的人,从来都是一视同仁。”
    “你将我与他相提并论?”
    薛遥知没什么情绪的勾了勾唇角:“没呢,你与他怎能相提并论,仙君是我的债主,我肯定是先给仙君包扎,制出的药也先给仙君你先用。”
    “不要喊我仙君。”燕别序只觉刺耳,他说:“我有名字,从前你怎样喊我的,现在就怎么喊我。”
    薛遥知说:“尊卑有别,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能冒犯仙君。”
    “我们还有婚约在身!”燕别序的语气沉了很多。
    “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算得上哪门子的婚约呢。”薛遥知抬眸,看着燕别序,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况且,你是霁华仙君。于你而言,我不过是一个居心叵测的普通女子罢了,你不必再想着从前你失忆时,发生过的那些荒唐事。”
    他不是她喜欢的那个燕别序了,从他逼着她拿剑杀人的那一刻起,薛遥知就已经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