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容朝说谎了。
    他与‘他’第一次打交道,应该更早,早在意识到自己喜欢薛遥知的时候,从那时开始,‘他’便如梦魇一般,如影随形。
    若干年后他去了鬼界,学到了傀儡之术,容朝想,‘他’或许也是想让他用傀儡之术,救他阿娘的,可是容朝最终还是没能这么做。
    直至上次他在花城重伤,奄奄一息,以魂魄的形式进入鬼界,‘他’才真正进入他的识海中。
    钟离寂平静的说:“想必是什么想借你的躯体复活的已逝之人。”
    “‘他’认得我。”薛遥知却说:“‘他’为什么认识我,容朝,你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吗?”
    容朝看向钟离寂:“有办法将‘他’从我的识海中赶出去吗?”
    “我试试。”钟离寂在容朝面前半蹲下,他的掌心溢出黑色的灵力,落在了容朝的头顶,直冲他的识海。
    被搜索识海对修真之人来说是非常危险的行为,容朝强忍着不适,没有动。
    半晌,钟离寂才收回手。
    “不是残魂,是一缕意识,一缕来自鬼界,无比顽强的意识。这一缕意识竟能控制你,也不知是你太弱,还是那意识太强。”钟离寂有些啼笑皆非的说,似乎暗藏讥讽。
    容朝扯了扯唇角,回:“你觉得呢?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钟离寂的四肢和脖颈都为‘他’所伤,伤口虽细,却深,还在细密的冒着血丝,看这样看去,依旧很是狼狈。
    可是他就是再狼狈,也容不得容朝多说什么,他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戳穿容朝的伪装:“那抹意识觊觎知了,你早就知道的吧?你为什么一直不说,容朝,你安的什么心思?”
    容朝被踩中了痛脚,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钟离寂接着说道:“现在‘他’必然不会再轻易现身,为了知了的安全着想,你还是赶紧离开她吧!除非……你想知了因为你有危险。”
    “你以为你就不危险了吗?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听钟离寂赶他走,容朝立刻沉了脸,他当即说道:“这本就是我和薛遥知之间的事情,有你这个外人什么事?而且如果不是因为你一直刺激我,‘他’也不会现身,我们一直和平相处,所以该离开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薛遥知看他们没说两句,又有大打出手的架势,她不得不说:“你们不要吵了,现在的关键难道不是那抹意识吗?”
    “让他走!”容朝看向薛遥知,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失控,都是因为他!”
    钟离寂也看向薛遥知,他问:“在你心里,我比不过容朝,也比不过那抹从何而来的意识,是吗?我是外人,是吗?”
    “不是,我们是朋友。”薛遥知对着容朝说:“你不要动不动就说让钟离寂走的话,这很伤人。”
    容朝沉着脸没有说话。
    钟离寂扯了扯唇角:“谁要和你做朋友,在你心里我怕是朋友都不如,你好歹会关心朋友,你会关心我吗?”
    “昨日我被容朝拉到水里,分明你先游过的是我,却未曾多看我一眼,就去救容朝。”
    “上岸后我浑身湿透,你先关心的还是容朝,你让我为容朝除去水汽,何曾多看过我一眼?”
    “你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对你据实相告,容朝却避而不谈,你却依旧不肯信我,你只相信容朝。”
    “方才是‘他’想杀了我,只差一点我便会被‘他’割断头颅,血到现在都还没有止住,可是你的第一反应,竟是护住容朝,护住那抹意识,那我呢?我就该被那抹意识给杀了吗?”
    “薛遥知,你让我觉得我是个笑话。”
    钟离寂说尽了这段时间积攒的郁结之气,每当他以为薛遥知还是对他有些感情的时候,她都会给他当头一棒,他听她说着什么可笑的“朋友”,看她永远毫不犹豫的选择容朝,他终于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呢。
    为什么永远都是容朝。
    为什么哪怕是出现在容朝识海里的一抹意识,都让她如此在意呢。
    薛遥知想否认,她想说她以为钟离寂是会凫水的,她想说她也看到了他浑身湿漉漉的,她想说她也关心他她是想要帮他也包扎的。
    可是否认好像没有意义,她的确是看重容朝,只要有容朝在,她心里的第一序位永远都是容朝。
    薛遥知深吸一口气,她说:“你没有必要将你与容朝比,容朝对我来说是亲人,你是……”
    “亲人?”钟离寂冷笑:“你问他,他把你当亲人吗?你敢说你不知道他喜欢你吗?你敢说你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吗?”
    “我敢说!”薛遥知斩钉截铁说:“我们是亲人!”
    她在意容朝是因为他们一起长大,八年的感情怎么能割舍?她在意他,是因为她将他视为亲人,难道这不比虚无缥缈的爱情,更重要吗?
    至于容朝对她,她有系统在,如果容朝当真是喜欢她,那为什么攻略进度至今还是负数?这不是很能说明,他对她不是男女之情吗?
    钟离寂根本不信,他说:“薛遥知,我不是你们这场可笑的姐弟游戏里的调剂品!你该清楚,一个连喜欢都不肯对你说的男人,怎么配你喜欢?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看我一眼呢?”
    “这世上不止一个爱情,钟离寂,你的目光太狭隘了,你要把亲情歪曲成爱情,你还要我怎么说?我已经否认过很多次了!”薛遥知也火了。
    “你不爱他,那你爱谁?”钟离寂站在她的面前,步步紧逼:“你对谁是男女之情?”
    “我对谁都不是。”
    钟离寂紧紧的盯着她,他忽然捏住了薛遥知的下巴,一字一句的说:“你知道当我目睹他亲吻你时,我心中被针扎一样的感觉吗?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说他不喜欢你吗?那你就看好了!”
    若非真的不爱,谁能在心爱之人与他人亲吻时,始终冷静?
    薛遥知刚想说容朝什么时候亲她了,钟离寂便朝着她压了下来,他冰冷的薄唇重重撞在她的唇上,撞得她牙关酸涩,险些掉出眼泪来。
    下一瞬,因为失血过多瘫坐在地的容朝,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朝着钟离寂扑了上来:“放开薛遥知!”
    钟离寂并未沉溺于与薛遥知短暂的亲密中,他推开薛遥知,让她去看容朝,对着她沉声说:“你还敢说,他对你没有那种心思吗?”
    容朝双目赤红,额头的青筋直跳,清晰可见是因为愤怒而泛红,而不是被‘他’夺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薛遥知一时哑言。
    容朝却来不及管薛遥知了,他被愤怒与嫉妒冲昏了头脑,死死地盯着钟离寂,带着要置他于死地的愤怒:“‘他’说得对,你的确该死?!我为什么要容忍你这么久!”
    下一瞬,浓重的鬼气自他周身溢出,那阴冷之气逼得薛遥知不得不后退到了门外,无法靠近。
    容朝不顾肩膀的伤口,疯狂的攻击着钟离寂,无数的傀儡线自他手中飞出,铺天盖地的打向钟离寂。
    钟离寂左手成爪,他面沉如水,如容朝想杀了他一样,他也想杀了容朝。
    他们这时的争执,已经与那抹意识无关了,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两个男人,大打出手。
    “你们别打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薛遥知快崩溃了,她搞不懂为什么明明昨天去抓鱼前他们都还好好的,和平相处,怎么一下子,就这样分崩离析了呢?
    薛遥知站在门边,大声说道:“我们之前不是三个人过得很开心吗?亲情与友情,哪个不比爱情更珍贵?为什么要被什么爱情破坏?你们男人眼里就只有情情爱爱吗?”
    钟离寂和容朝都没有理会她。
    往日的和平,本就是一场因为她而互相妥协的假象。
    薛遥知急得不行,她看容朝和钟离寂都跟疯了一样,想上去阻止也不敢,因为怕被误伤。
    她只能焦灼的看着他们的战况。
    很快,容朝就落了下风,他本就不是钟离寂的对手,尤其是还负伤了,所以很快就被钟离寂打飞撞在了殿内的神像之上。
    普渡众生的观音像,轰然倒塌,激起一阵厚厚的灰尘。石像的头颅掉在供案之上,慈悲的双目怜悯的看着失去理智的两个男人,怜悯他们,因为嫉妒,在心上人面前,露出的丑恶面容。
    容朝吐出一口鲜血,他重重的抹掉嘴角的血渍,周身的鬼气越发浓郁,他的双眸,已是血红。
    ‘他’趁着容朝虚弱之际,再度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容朝杀不了的人,‘他’来杀。
    铺天盖地的傀儡线轻易将钟离寂包裹成茧,无数细密的丝线勒进钟离寂的身体中,让他面目全非。
    钟离寂被逼半跪在地,无数参杂着魔气的鲜血,像是泄闸的洪水一般涌出,将地面染红,那红得发黑的鲜血四溢,几乎要流到薛遥知的脚边。
    薛遥知的手紧紧按在门框上,她指尖发白,风寒未愈,因此变故,面色苍白如纸,她几乎声嘶力竭:“你们是想同归于尽吗!都住手啊!你们再这样就谁也别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