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满鱼神色一凛,冷笑道:“若是不吃酒席就是清高,世上所有的穷人都是清高之人了。”
    “只是请你吃饭喝酒,你又摆起官架子了!”庄仰脸色涨红,“他们满家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早就打听过了,你不过是抱养来的,还摆出什么大清官的架势,吓唬谁呢!”
    “你真是奇怪,我是亲生的,还是抱养的,和你有什么相干?”满鱼打量了他一圈,说,“你的手记那样清新自然,人却这般胡搅蛮缠。你的那些手记也不像是亲生,像是抱养的。”
    “你!”庄仰脸颊抽动,怒道,“今天你不去也得去!”
    “好笑。”
    话音未落,各个角落竟然窜出十多人,眼见是冲他来的。
    这是搞什么鬼?
    脑子还没想明白,身体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满鱼转身就跑。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也是爹教他的。
    那群人紧追他不放,满鱼心里有些疑惑了,或许那场饭局也有什么问题?
    一路上鸡飞狗跳,满鱼又不怎么记路,完全凭借零散的记忆到处乱跑。
    “巷子……”他知道,多半会跑进死胡同,岂不是让人堵起来揍。
    他一个急拐弯,身后却飞来一大筐萝卜。
    满鱼急急一躲,怒道:“扔别人东西干什么!”
    这么一晃神,身后已有两只手碰上了他的肩膀。
    满鱼赶紧往后一转,奇怪道:“不吃饭的后果这么严重吗?”
    沿途的小摊一见这个阵仗,已经迅速收拾家伙什跑路。
    这个地方七拐八拐,还是迫不得已拐进了小巷子,果然没跑多远就看见了尽头。
    “跳进去!”
    一只手突然出现,抓住他的手腕,两人齐刷刷落进了别人的院子里,和正在晒草药的主人大眼瞪小眼。
    “那个……我……”
    满鱼匆忙想解释,猛地向身侧一看,乐道:“小燕!”
    满燕摸摸鼻子,说:“我……我可不是来找你的。”
    院子的主人却见怪不怪,说:“你们先躲躲吧,他们找不到,自然会走的。”
    如此平淡的语气,倒像是司空见惯了。
    “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呼啦一下就涌出来,蝗虫似的。”
    满燕怪声怪气地说:“你不是说,庄仰的东西写得好,人品不会太差吗?”
    满鱼说:“你来这里,就为了说这个?”
    院主人看了看他们,说:“你们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怎么敢跑到这里来?”
    满鱼说:“我是来江州听讲学的,他们……很出名?”
    “那怪不得,”院主人慢悠悠点了点头,自顾自转过身,说,“那群人,可不是做什么正经营生的,赶紧回家去吧。”
    满鱼反而来了兴趣,追问道:“那个庄仰,的确有名,他有一本手记,写得好极了。”
    “什么手记?我不识字,不懂。”
    院墙外的脚步声远去了,满鱼拉了拉满燕的袖子,说:“小燕,你说,那个花满楼,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奥秘?”
    “都说了他们不是正经人,你还要去?”
    “什么还要啊,我刚刚拒绝了,不然他们干嘛抓我。”
    满燕这才想起问题的关键,“是啊,他们干嘛抓你?”
    院主人慢悠悠地晃过来,凑近了盯着他们看,满鱼一回头,吓得往边上一跳。
    这一跳也没让对方受惊,院主人点着头,说:“也有理,也有理。”
    “什么啊?”
    两人试图追问,可是那位老大爷却一点儿也听不见了,在后院慢悠悠翻土。
    满鱼懊恼道:“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耳背!”
    那片脚步声又近了,满燕一看他那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一把抓住他,“你别乱来啊,这两天就可以返程,我们得尽快回去!”
    “急什么啊,我光明正大出的门,爹不会知道的。”
    满燕哑口无言。
    满鱼哦了一长声,笑道:“我知道了,有人是名不正言不顺偷跑出来的,怕回去挨骂!”
    “爹骂我,你跑得了吗?”
    “又不是我让你来的。”
    满燕怒道:“好没良心的鱼!我担心你,你还要弃我不顾!”
    “你刚刚还说根本不是来找我的。”
    满燕再次哑口无言。
    满鱼握住他的手腕,说:“你就不好奇吗?”
    “他们刚刚可是想抓你啊。”
    “你不想知道,他们抓我干什么吗?”
    满燕没好气道:“你的好奇心这么重,刚刚干嘛要跑?顺着他们的意,不就可以一探究竟了。”
    “你还要我说吗?”满鱼说,“我一个人,心里没底。你来了,我就不害怕了。”
    满燕嘴角勾起来,“是吗?”
    “反正真被抓了,也是抓一对,怎么也算有个伴。”
    满燕道:“你明明还是一点底也没有吧!”
    满鱼笑道:“骗你的,不过是一个酒楼,能多可怕?”
    “也是。”满燕一掀衣摆,就地坐下,说,“根本不可怕,你去看看吧,实在不行,我去捞你。”
    满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声不吭,翻墙就跳了出去。
    “哎呀!”
    满燕一看威逼不成,只好紧随其后。
    这次被抓得轻而易举,俩人让人五花大绑,安安静静地捆在墙边。
    满燕微微歪头看他,低声说:“这个样子,是不是有点不体面?”
    满鱼也凑过来,说:“如果他第一次邀请我,我就答应,现在应该还能有酒喝。”
    “他们的酒你也敢喝?”
    满鱼郑重道:“按理说,谁的酒我都不会喝的。”
    满燕突然低下头,乐了一下。
    “你笑什么?鬼鬼祟祟!”
    “笑有些人,一杯倒。”
    满鱼的肩膀用力撞了他一下,“什么时候了,还说风凉话。”
    “不是你自己非要自投罗网吗?现在又怪我说话!”
    满鱼无言地盯着他看,说:“你能不能不要总钻这种空子。”
    “你们俩有完没完!”踏进来就撞见俩人说悄悄话的庄仰怒道,“知道你们在哪吗?”
    两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庄仰忍无可忍,怒道:“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满鱼说:“你邀请别人吃饭,都是这样的吗?”
    庄仰蹲下身,打量了他们一圈,说:“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不对劲!你跟过来干什么!就一刻也分不开吗!”
    满鱼抢答道:“我们已经快一个月没见了,怎么就一刻也分不开了。”
    庄仰一抬手,说:“你闭嘴!我早就怀疑你们俩了,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你总跟我装什么清高,大家一起玩不好吗?”
    满鱼奇怪道:“玩什么要把人绑过来玩?”
    他的目光十分真诚,庄仰一时竟然分辨不出他到底是不是装的。
    “玩什么,我带你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双手被绑在身后,被这群打手押解着穿过长廊。
    满鱼盯着院中的荷花池,惊讶道:“小燕,你看,有好大的鲤鱼!”
    两个人几乎停住脚步,打手从身后推搡一把,他们才不情不愿地慢悠悠前行。
    不可描述的声音飘进耳朵,两个人还没来得及惊诧,房门霎时大开。
    目睹房内荒唐景色,满燕反应过来,立刻伸出去去捂住满鱼的眼睛,“这什么东西啊!”
    满鱼伸手扒拉,“我什么都没看见呢!”
    庄仰嗤笑道:“你们装什么纯情,真没见过……等会儿,谁给你们解开的!”
    满燕飞起一脚,庄仰向后连退数步,嘭的一声砸在地上。
    俩人拔腿就跑,却不成想这院子大得离谱!
    东拐西绕,穿过一道锈迹斑斑的小门,却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好像不太对……”满鱼拉住他,说,“小燕,你听,好像有奏乐声。”
    几声独属于中年官员的低沉笑声遥遥传来,满鱼拽着他就躲,说:“庄仰起先说在花满楼摆了酒席,可刚刚那个地方……那么阴沉,怎么也不像是接待达官贵人的酒楼……”
    满鱼怒道:“原来从花满楼边上挖个地洞,也算是在花满楼,虚荣心好重的一个人。怪不得我们穿过这道门,他们就不追了。”
    那群人的脚步越来越近,满燕侧耳倾听,说:“不好,这些人会不会谈些要事,要是被发现,会以为我们偷听吧。”
    满鱼脑子里却在抽空想别的事情,轻声说:“小燕,他们刚刚……那些都是男人吧……”
    满燕嗫嚅道:“我也第一次见……”
    “谁在那里!”
    朝廷大员身边总是有些练家子,被发现也不算意料之外。
    撞见的人却是出乎意料。
    裴方一摆手,“等等。”
    侍从立刻让开,他走上前,皱眉道:“你们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