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陈青棠听着她这语气,知道她喝醉了,顺着她的话问:什么方式?
    裴允乐眨眨眼,“你把你自己赔给我。”
    虽然隔着一块屏幕,陈青棠似乎都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她皱起眉,快速打下一串字:你是被酒泡了还是被油泡了?
    裴允乐的下巴递在茶几面上,她揉了揉脸,刚才自己说什么了?
    “我大概是被爱情的苦海泡了。”她嘟囔一句。
    她把头歪向左边,点开语音通话,被陈青棠秒拒。
    她沉思了一秒,把头歪向右边,点开了视频通话。在视频几乎要被系统挂断的时候,陈青棠接了。
    茶几上还放着白日里剩下的半盆草莓,裴允乐从里面捏起两个,放在眼睛前面遮住一半,另一半还要露出自己的眼睛偷偷看对面屏幕上的人。
    “草莓跟你说哈喽。”
    见状,陈青棠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走到不锈钢狗盆面前,抓起鸡毛的肉垫子,跟视频那头的裴允乐挥了挥爪子。
    裴允乐移开那两个草莓,一口塞下一个,“剩下的这个我带回去跟你吃。”
    陈青棠无奈地点点头。
    两人一阵沉默,陈青棠说不了话,裴允乐也不想说话,只透过这一方窄窄的玻璃去寄托自己关不住的想念。
    她听见对面有聒噪的蝉鸣,催促孩子写作业的声音,还有细微的虫鸣,看见一头乌发松松挽起的陈青棠,把周遭的昏暗照得明艳起来。
    东街巷那头传来细长渺远的叫卖声:卖——豆腐脑,又香又甜的豆腐脑——
    裴允乐跪坐在孤寂的屋里看着陈青棠站在万家灯火前。
    “按理说,喝醉了不应该来打扰你。”她又开始嘟囔起来,不知道是在看陈青棠还是在看她身后的平顺,“但是,我又实在是很想你。”最后一个字她咬得极轻,顺着那边的风散在空中。
    “嘘——”裴允乐将食指竖立在嘴前,“我们要悄悄的,被我妈发现还在这里打电话就完蛋了。”
    陈青棠哑然失笑,鸡毛一天都没看到主人了,把毛茸茸的头钻进陈青棠的手臂里,又很不安分地转来转去,似是想抱到另一头的裴允乐。
    裴允乐的坐姿不好,手机被立得东倒西歪,她找了个抱枕,把头枕在上面,手机也相应地斜放在上面。
    两人四目相接,沿着枕头看过去,她们好像是睡在同一张床上,陈青棠枕在她的臂弯里。
    上半身一倒下,罩衫也被堆叠得乱七八糟,裴允乐露出大半个肩膀,只有一条黑色的肩带掉在白色的肩头,陈青棠止不住顺着她的肌肉走向看下去,黑色的背心透过薄罩衫,草草勾勒出简单的胸部线条。
    若隐若现比直接展露更让人浮想联翩,陈青棠别过眼,看见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又急着把眼睛转向另一边。
    那儿还残留着一点点的余霞,朱红与粉紫浅浅交织,像是裴允乐刚才因喝酒而微微发红的皮肤。
    看起来应当是很温暖、很细腻。
    陈青棠的手里渗出点冷汗,她有点想哭,总觉得自己像是什么登徒子。
    “你说我明天坐最早的那班大巴怎么样,你要不要去镇口那接我?”裴允乐不知道陈青棠怎么了,不是低着头就是垂着眸,难道自己有这么不能见人吗?
    她揉了揉眼,“你怎么不理我啊?”
    陈青棠像是刚回过神来,只好对着裴允乐点头。
    “你今晚怎么了,不舒服啊?”
    陈青棠摇头,下一秒立马挂断了视频通话。
    裴允乐还有点懵,总觉得刚才像是扰了一只林间的鹿,睁着水莹莹的眼,自己一撒手,那只鹿便立即仓皇而逃了。
    她把手机丢进沙发里,脑子沉沉,一闭眼就睡过去了。
    *
    客厅里的窗帘并未关上,裴允乐是被躲无可躲的强光照醒的。
    下半身落在地上,上半身靠在抱枕上,腰扭成了麻花。
    一动身,全身都是酸痛的,她吸了一口气勉强坐起来,脑子还在强行开机,混沌一片。
    裴允乐突然想起什么,四肢并用地爬到沙发另一边去掏手机。
    12306上还可以买大巴票,从安阳到平顺的只有一班,且只有9点的那列,她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7点了。
    她觉得自己还有点厉害,居然在没有闹钟的提醒下,还能在醉酒之后起这么早。
    好在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搬回去,唯一需要带的只有那颗草莓。她又连忙买了线上票,门口就有地铁站,大概坐半小时就能到客运站。
    洗漱不过十分钟,身上这套衣服也还能穿,裴允乐秉持着懒得换的精神,索性再穿一天。
    她坐在沙发上正在看要不要点些什么外卖,随便买点粉面填饱肚子就行。
    黄色的软件滑了又滑,上面有消息弹窗。
    一点开,是林子兰给她发了微信,让她来房间里。
    裴允乐抬头看了一眼二楼小厅,这倒是也没要发个消息吧。
    她喝掉桌上的凉白开,趿拉着拖鞋走上去,林子兰的房间还没关门,她趴在门框往里看,“老妈,你叫我?”
    大床上凸显起一团,林子兰掀开被子一角露出脸,“你怎么起这么早?悉悉索索的在干嘛?”
    裴允乐也没瞒她,“我准备回平顺啊。”
    “你之前不是天天哀嚎着要回来吗,怎么几个月不见你转性子了?”林子兰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
    “我的东西都在那里,不带回来我用什么,而且鸡毛也在那儿,我得把它带回来啊,谁叫你当时让纪明珠把它带来的。”
    林子兰按下床头柜边的遥控器,房间里的窗帘被徐徐拉开,透出无边的天光。
    “你还回来吗?”她目光平静看向门边的裴允乐。
    裴允乐拧上眉头,又被她这话问得心里发虚,“回来啊,怎么不回来。”
    终究一天当然是要回来的,但是具体是哪一天就不好说了,是一周、一月还是一年,她自己可不会直接下死期。
    林子兰就这样看了她一会儿,裴允乐有些不敢和她对视,总觉得她妈妈心里门清。
    半晌,林子兰终于有了别的动作,她伸出手臂,“我昨天酒喝多了,半夜想上厕所,结果没注意卫生间门口有一个小台子,摔了一跤,好像把脚给崴了,你过来看一眼。”
    裴允乐微张着唇,蹑手蹑脚走到她床前,被子被掀开,林子兰脚踝那的红肿淤青在明亮光下一览无余,另一条腿上也有一块破皮,已经结痂了。
    “你说我要不要去医院?”林子兰看向她。
    裴允乐蹲在旁边,踝部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畸形,“你自己能走吗,能正常站起来或者走两步呢?”
    “我就是很痛,才发消息叫你过来。”
    “你忍了一晚上?”裴允乐的眉头越挤越深。
    “刚开始是不太痛,可能是酒还没醒,后面睡着了意识不太清醒,但是被痛醒了好几次。”
    “先去医院看看吧,听你这么说,怕有什么潜在的骨折就很麻烦。高中的时候我们学校举办篮球比赛,我同学跳起来投球,腿落地的时候崴脚,结果去医院检查骨折,弄了一个月的支架。”裴允乐一边说,一边把林子兰扶起来,把她的重量放在自己身上,“而且,你又上了年纪,骨头脆,不能马虎。”
    林子兰瞥她一眼,最讨厌别人说自己上年纪了,她忽地停住脚步,“怎么,不急着回平顺了。”
    裴允乐一噎,低头看了看她的腿,“怎么感觉你有点阴阳怪气,肯定是你腿重要,你以后能不能别喝这么多酒,摔成这样。”
    林子兰冷哼一声,“说实话,我真是不理解为什么饭局上一定要喝酒,之前为了跟人合作,喝到胃出血进医院,现在又给我摔一跤。”
    “我也不理解,差点给我睡落枕!”裴允乐觉得自己脖子都还在酸。
    “哦对,我不会开车,我先打个车,你等我会儿。”
    说完,裴允乐的上半身往后仰,怕林子兰没借力的会摔,又挣扎着去翻手机。
    家里有电梯,倒是不需要艰难地走楼梯。
    8:00这个数字明显的摆在屏幕上。
    裴允乐的手指动作在看见时间的那一刻就顿住了,内心天人交战一番,又打开软件去打车。
    线上挂号避开了排长队,看着电子屏上的号码,裴允乐看着人进人出,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到林子兰的所需时间。
    今天注定坐不上大巴,也回不去了,她不能把妈妈一个人丢在安阳。
    裴允乐简单地跟陈青棠解释了原因,陈青棠回得也很快——那你陪着阿姨吧,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小狗很想你。
    裴允乐也不清楚,如果没有骨折那恢复起来要快一些,但是也没人能说清崴脚的确切恢复时间。
    犹豫了几分钟,裴允乐回复:不太确定,到时候再说。
    陈青棠:哦,好吧,替我跟阿姨问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