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骨头 第158节

    连线陷入一片沉寂,死一般的静默。
    江岸把手机挪开,放置在身前的桌上,手指点开免提,他等着阮绵主动开口说话,倘若她不说,那么沉默就是成年人之间最好的回答。
    大概是半分钟之久。
    又或者是更久。
    阮绵低低的嗓音,从那边传送而来:“江岸,我很感激你的帮忙,这份人情我会记着的,有机会一定还你,至于别的我没办法给你。”
    江岸双手攥紧捏了捏拳。
    他已经很努力的在克制心底的情绪。
    面上勾了勾笑,怕她压力大,他出声如常的回道:“你不用有压力,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第176章 拿她当傻子?
    江岸觉得自己最可笑的一点是,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说出自愿这种词。
    可要知道,他的自愿多贵。
    “嘟嘟嘟……”
    阮绵正握着手机,在听江岸的话,忽然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她蹙了蹙眉,本能反应的拉下手机,看屏幕的眼神里有些异样的光芒在颤动,紧接着阮绵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我还有点事。”
    “那你忙。”
    等她电话一挂断。
    手都没拿下来,举着手机在半空中,身后门铃响起。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连续响了三次,刺激着阮绵那根敏感多疑的神经。
    她第一反应是江岸。
    毕竟这是他的房子,他来这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由于刚才那通未接的电话,多少让阮绵有些心思不安。
    她收好手机,走到门口脸贴着门板,透过猫眼查看。
    门口堵上来一道黑影,男人很高,又靠得近,起码她所站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对方的脸,这便由然搞得阮绵心头有种摸不着底的慌乱感。
    “谁?”
    话如石沉大海,没得到任何回应。
    阮绵不敢贸然开门,并且她愈发确信门外不是江岸。
    江岸不会这般神神秘秘,跟她躲猫猫。
    思忖片刻,她决定跟江岸说一声。
    手机握起,打到两个字,男人低沉的嗓音灌着冷风飘进来:“是我。”
    阮绵身体瞬间僵在原地,手指怎么都动蹙不了。
    浑身的五官,以及身体的零部件,一时间都不受本身控制,眼睛灼热难挡,嘴角抽搐,鼻翼翕动,无尽的酸涩顺着喉咙往上冲,冲到她鼻腔里。
    酸得眼泪猝不及防,夺眶而出。
    她真的是被酸得落泪的。
    阮绵手指颤颤巍巍的伸到胸口边,攥紧拳头捂住胸前位置。
    喉咙艰难吞咽,往下咽的唾沫是苦的:“你来干什么?”
    陆淮南说:“你不肯见我,我只好来找你。”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透过低得发哑的声音辨别情绪。
    泪水愈发凶猛,爬满了她整张脸,两边嘴角也都是咸湿的。
    这么多年,阮绵除了因为姜轻慈的事哭成那样过。
    这是第二次。
    眼泪遏制不住的流。
    阮绵长长深呼吸,睫毛都糊在眼睑上,她再缓慢的把憋在胸腔的气息沉下来,暗自调节嗓音:“我没记错的话,走前的那一晚,我们已经把话说清楚了……”
    “阮绵,你觉得真的说清楚了吗?”
    他迫不及待的打断她。
    就像是等不及想要吐露心生。
    可话到嘴边,陆淮南怎么都吐不出了。
    阮绵仰起脖颈,逼退在眼眶打转的泪水:“那你还想说什么?”
    “我……”
    脸上的肌肉在跳动,他咬了咬牙,沉着嗓子问她:“你跟江岸在一起了?”
    阮绵有些忍无可忍,陆淮南何必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持久的沉默,代表了回答。
    陆淮南怀着一颗沉痛的心,嘴里溢出那种嘲弄的笑声,他一字一顿的说:“为了报复我?报复我这些年不忠于婚姻,不忠于你吗?可你何必要找江岸这种人呢?”
    她没有想过,有一天要跟他这么隔着门板对峙。
    阮绵抬手抹掉泪。
    她转身拧着门把手,打开门。
    陆淮南的神情很憔悴,苍白的脸色下,覆盖着浓烈到不可化开的痛意。
    那一刻,她的心压抑又闷疼。
    心脏在不受控制的一下下抽动。
    阮绵勇敢无惧的抬起头,尽量把视线仰得高高的:“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这重要吗?”
    除了冷嘲,陆淮南的脸没有多余表情。
    他一如既往。
    阮绵嘴角挑动,微笑着点了点头:“是,没有你陆淮南找不到的地方。”
    “为什么躲我?为什么一声不吭的走掉?”
    说这话时,陆淮南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声音的颤抖。
    她用同样的话反问回去:“这些重要吗?我早该走的,你也该去处理你那些烂摊子,你又何必在意我走不走,或者什么时候走呢?”
    阮绵从未有一刻,觉得陆淮南如此虚伪。
    冷风吹打在脸上,疼的却是心脏。
    陆淮南唇瓣紧抿不动,站在距离阮绵半米多远的门外,他没想过踏越江岸的家。
    那里就是他最忌讳的禁忌。
    阮绵当然也看出来了他的这点心思。
    她佯装得若无其事的故意问:“不进来说吗?”
    她的慷慨大度,是刺伤陆淮南眼睛的刺。
    陆淮南眼底快速闪过抹失落,随后他低声逼问:“阮绵,你就真的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了吗?”
    “什么名声?”阮绵轻声一笑:“江岸不是什么好人,你陆淮南是好人吗?我名声怕是早在四年前就坏了,全燕州谁不知道我头顶的帽子都快数不清了。”
    他眉心狠狠的蹙起,一言不发。
    又或者说是没法说,没话可说。
    阮绵道:“陆淮南,你走吧!”
    他想要问的话,想要说的话,全部再无勇气吐出。
    阮绵爱过他,可她现在的样子,恨透了他吧!
    陆淮南目光从深沉到无助:“不要这么作践自己。”
    她往前走。
    距离他近在咫尺,一抬头眼睫毛都能扫过他的下巴,陆淮南目光所及之处也皆是阮绵清透的双眼,她蠕动着唇:“那怎么叫不作践自己?”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是觉得我就这么轻易的走掉,让你觉得不甘心吗?”
    “不是。”
    “那就是你良心发现…
    …”
    “对,我良心发现,还发现自己爱上了你。”
    陆淮南的脸跟眼睛猩红,红得要滴血了。
    周身的空气都像是一瞬间被彻底抽干。
    阮绵屏住呼吸,可心跳声在耳畔震耳欲聋。
    她感觉自己身体缺氧快晕过去,眼前有些看不清事物,耳畔也跟着嗡嗡作响,以至于陆淮南何时近身,掐住她胳膊,她甚至都浑然不觉。
    好半晌,红着眼的她,问:“爱上我?你在开什么玩笑?你真以为我还是那个傻子,会信你的话?”
    陆淮南知道。
    他跟她的信任,早在婚后的前半年就崩塌了。
    他眼里希冀的光,一刹的事,收敛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