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直到赵逐川发来一张显然是现拍的迷之角度自拍——
    从上往下,眉头紧锁,眼神寡淡,头发凌乱。
    赵逐川似乎才睡醒,身下和头后的床品都是一片白,像躺在雪地里。
    “……”
    我的天。
    现在才六点啊,赵逐川就睡觉了?
    【蝉:……你在酒店?】
    【1101:没有。】
    纪颂更满头问号,飞快给纪仪龄看了一眼自拍照。
    桌上再没什么话说的饭厅里只剩下筷子碰撞瓷碟的声音。
    纪仪龄托着下巴,脚尖挂着拖鞋一晃一晃的,脸上浮现起温柔的笑,开始回忆少女时代的偶像,眼神竟带落寞,念叨起来:“哎。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虽然说每一代火的帅哥不一样,但大众的审美本质还是趋同的。你看你同学这标致劲儿,完全男一脸啊,有点像我们那年代爆火的那个什么……黎……”
    纪颂又飞快打字回复:
    【蝉:谢谢你的照片,我妈说你超级帅!】
    【1101:谢谢阿姨。】
    纪颂弯了弯嘴角,迎上他妈迷茫的眼神,接话:“黎意?”
    纪仪龄:“对对对。但又有点像演白大少爷那个。”
    纪颂:“哦!靳霄。”
    怎么又是这两个男演员。
    纪颂正要说点什么,纪仪龄又一拍大腿:“还有,演《雪刃1949》里面少校那个……”
    那又是谁?
    手机又响了。
    纪颂心想我还没回他啊,结果划开微信,赵逐川破天荒地追加消息:
    【1101:阿姨还说什么没有?】
    纪仪龄想了会儿没想起来那个男演员的名字,眯起眼笑了:“你这同学以后演个古偶什么的肯定火,我得提前要签名。”
    纪颂说:“我甚至可以直接把他作业本给你收藏。”
    他夹了块甜滋滋的锅包肉进嘴,想起赵逐川对某些老牌男星的莫名敌意,没敢说实话,只挑了一半回复:
    【蝉:她说想要你的签名。】
    【蝉:完全爱上.jpg】
    吃完饭,纪颂乖乖进厨房跟着梁牧一起洗了碗,再收拾好厨房,蹿上楼换一整身球衣,又背着球袋下楼站在落地镜前抓两把头发。
    手指夹着前额发丝往下捋,拉直。
    糟糕,快遮挡住眉毛了。
    纪颂抬眸平视前方,镜中的少年五官精致走势向上,朝气很轻易地从眼角眉梢往外宣溢,生机蓬勃,爽朗无畏。
    但vega总夸赞他长得漂亮,眼睛灵动,红唇齿白,就差直说做男做女都精彩了,可纪颂没看出来——
    哪儿漂亮了?
    额头全部露出来哪儿好看了?
    一点都不酷。
    他对镜子做了个杀马特手势,微仰起头,伸出舌尖,幻想自己打舌钉的样子是不是酷毙了。
    算了。
    还是清纯男高好学生风格适合我。
    纪颂抓住刘海往头顶顺去,镜子里的自己像一棵椰子树。
    “别去剪你的头发,你头发长长点比以前帅多了。”纪仪龄正巧路过,一眼看出来儿子在想什么。
    纪颂很无奈:“不是您以前说什么男生的额头必须全部露出来,不露出来挡气运吗?”
    “气运是可以变的,”纪仪龄抬手赏他一个后脑崩儿,“我命由我不由天,你不是搞艺术的吗?还不懂?”
    纪颂:“我命由妈不由我。”
    纪仪龄不和他计较,拍拍他肩膀:“准备出去找薄炀他们打球?”
    纪颂用指尖勾着篮球袋:“嗯!”
    “就这么去!真不错,”纪仪龄扳过他肩膀,伸手拨弄几下儿子头发,像观摩自己最伟大的作品,眼神亮亮的,“薄炀他们几个小子准夸你帅,羡慕死他们!”
    出门前,纪颂小声学他妈说话:“羡慕死他们。”
    说完还偷偷笑了下。
    帅不帅不知道,反正纪颂知道这夏天闷热潮湿,出门没多久,他的头发就全汗湿贴紧脑门儿了。
    电动门哗啦直响,如洪水开闸,一群群穿校服的蓝色小鱼汹涌游出,自行车与电瓶车声叮当响成一片,几个高个儿男生朝纪颂的方向奔来。
    “哥们儿真精神!”
    “我哪天不精神?”
    “靠?帅哥你谁啊!”
    “我是你哥!”
    “颂哥你整容啦?”
    “尚在恢复期!”
    “你难道骗我们说学艺体,实际参加变形计?”
    “那节目组把谁换来了?我找人弄他去。”
    为首的薄炀再斗不过嘴,一拳砸上他胸口。
    纪颂捂着胸口直咳嗽:“你小子偷袭是吧……”
    他拎着球袋在一群中年家长间格外出挑,傻傻等了十多分钟,这才终于等到人来。
    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纪颂也不躲,勾过薄炀的肩,后脑勺翘起的碎发在风里跳动,笑闹着:“你再打我可要还手了!”
    “啧,凭你现在肌肉量,你打得过谁啊?”贺临天跟上,“你在艺校没怎么练肌肉?你现在还真不一定打得赢薄炀那只细狗。”
    薄炀假装掀起衣服扇风,实则露肌肉,辩驳:“我也还行啊!”
    凌云小跑过去走到纪颂身侧:“颂哥确实瘦了好多!”
    一时间,纪颂不知道该哭该笑。
    他瞄一眼自己宽松球衣随风收束出的腰线弧度,心疼刷刷掉下去的肌肉,解释:“我们成天都是跑步、扎马步、深蹲,还在舞蹈练功房练基本功……腰么,确实细了一圈。”
    班上几乎所有同学都瘦了,反而赵逐川没有,他摘口罩像解除封印,平时穿短袖露出的臂膀比入学时看着都更结实。
    经过vega的“强迫式”改造,赵逐川虽形象没作大变动,但整体气质向着成年男人的硬朗挺阔进发,用俗话说就是——长开了。
    “想什么呢,”薄炀撞了撞纪颂肩膀,“看你这表情,我有儿媳妇啦?”
    纪颂往旁边躲了下,回以肘击:“在想怎么虐你。”
    鱼群游曳过了海草珊瑚,几个男生撒欢儿似的穿过家长群。
    除纪颂外,其他人纷纷拽开拉链脱校服外套奔跑起来,目的地是十几米开外的校外公用球场。
    “等等我!跑那么快要死啊!”
    “学艺术了变优雅了你跑不快了是吧?”
    “你等着!”
    球队主心骨暂时回归,没人想浪费准高三下课后的宝贵时间,立刻现场招人组成3v3两队,划了个半场即刻开赛。
    纪颂离开球场再久也不至于手生,半小时后,以他为中心点的一队获得胜利,几个人累得气喘吁吁,全部大汗淋漓,一屁股坐在地上。
    远处街灯昏黄,树荫中蝉鸣阵阵,这场球赛以最后一颗三分球空心入网砸向地面而宣告结束——
    “啪!”
    啤酒瓶盖跌落至桌面。
    纪颂捡起瓶盖,掏出微信扫码,“哇”了声,仰起脸乐:“发财了!扫出来六块钱。”
    贺临天比了个手势“6”,正色道:“说明你今天要走大运。”
    纪颂没多想:“都晚上了还走什么大运,来得及吗?”
    他扯了张纸巾开始擦烧烤摊的桌子,摇头避开薄炀递来的烟。
    薄炀“嗳”一声,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纪颂,跟我们一起你装什么装?”
    “不抽,”纪颂甚至换了个位置,“你离我远点,臭死了。”
    薄炀叼起烟,弯腰继续从纸箱里拿啤酒:“为什么,你戒烟了?”
    纪颂从桌子上摸了个打火机给他点上,哼笑一声:“我就吸过几口那也叫抽烟?而且咱俩不是一起说了再也不抽的吗?怎么你又抽上了?”
    “没办法,学习压力大啊!”
    “压力大你卯足了劲儿学啊,折腾烟和大家的肺干什么?”
    “我一周就半包,”薄炀竖起食指,“绝不在公共场合抽。今晚除外。看在我那什么的份上。”
    最后一句话,薄炀是压低了嗓子说的,店里背景音过于嘈杂,纪颂没听清楚,很大声地问:“哪儿什么?”
    他这一嗓子嚎出来,桌上好几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他们又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薄炀招架不住,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纪颂不追问,接过冰镇啤酒,闻了闻瓶口刺鼻浓郁的麦芽花香气,皱皱鼻子,说:“我每天要晨练、做妆造,还得上形体课,有时候挨老师同学都近,我怕身上有味儿。”
    另一个点菜的队友闻言抬头看纪颂一眼:“哟,集训还真给你训转性了。”
    薄炀问:“怎么样,你们学校女生是不是个顶个的漂亮?”
    纪颂没什么表情:“都漂亮。”
    薄炀单手搭上纪颂的肩膀:“那……”
    纪颂嘴唇轻启:“滚。”
    “不滚不滚,我们都好久没见你了。”薄炀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全黏在烤串上。
    贺临天心最细,也最安静,第一个注意到纪颂扣在右边耳垂的纯银耳钉,诧异道:“怎么去打耳洞了?你们艺校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