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你走吧。”说着赌气似的,将房门重重地一关。
    黎宛才不吃他这套,脚步轻快地就要回府去。
    她实在太想念阿煦了。
    可马车行至半路,却不期停了下来。
    “陶大人留步!陶大人留步!”后头传来福安的呼唤声。
    “福安,怎的了?”黎宛闻声,掀开马车的帘子探出头问道。
    “陶大人,您赶紧去看看吧,主子爷他又发起了高烧,看情形,竟比前几日还更严重了!”
    “那赶紧去请郎中啊!”跟她说有何用?
    福安神色为难,凑近了来,用只有黎宛听得到的声音说:“主子爷他发着高烧,一直念着您的名字……”
    见黎宛不为所动,福安神色焦急,又添了句:“陶大人有所不知,主子爷前几日为了能快些退烧去找您,把郎中开的三日剂量的药一日就给用完了!”
    “他活该!”黎宛听了只想骂人,这是一个快三十岁的男子能做出的事吗?简直比阿煦还幼稚!
    但想到接二连三帮了她不少忙的陆铎,黎宛终究做不到无动于衷。
    “成,我回去看一眼。”
    就一眼。
    福安这才放宽心,“陶大人请!”
    黎宛去而复返,见到方才还在跟她赌气的人此刻已经躺倒在床榻上,似是又昏过去了。
    黎宛摸摸他的额头,果然比之前那次更烫手一些。
    “郎中来了吗?”
    “来了来了。”福安领着郎中进来。
    此郎中在连江颇有名望,那张预防瘟疫的方子就是他出了大部分力。李郎中虽医术高超,但为人颇为恣意,并不因为对方是什么高官便卑躬屈膝。
    不过李郎中见到陶知县,心中还是有几分敬佩的。
    “李郎中,您快来看看,太保大人为何反复高烧?”
    “之前开了三日的药,可有按时服用?”李郎中问道。
    福安心虚地回道:“服是服了……但是……是一次喝光的……”
    李郎中听了,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哪有这般乱来的?!这病我治不了,不看了!”
    “李郎中您息怒,太保大人也是一心为民,牵挂着洪水灾情,这才出此下策的。您也是连江百姓,劳您替他再看看吧。”黎宛温声劝道。
    见陶知县亲自开口,李郎中倒也不好撂了他的脸面,勉强答应道:“成,只是这回开了药,可不能再胡来了!”
    “一定,一定。”
    李郎中替陆铎把了脉,又看了口舌颜色,最后开了一副对
    症的方子。
    “务必要分三日服,一日三次,万万不可能再拿性命当儿戏了。”临走前,李郎中又嘱咐道。
    “记住了记住了,李郎中您慢走。”黎宛赔笑道。
    送走了李郎中,黎宛没好气地看着在那躺尸的陆铎,自个儿平白无故地替他受了一顿训,真是吃饱了撑得。
    半个时辰后,福安端着熬好的汤药,送到陆铎床边,但并无下一步的动作。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黎宛忍不住出声问:“我?”
    福安咧着嘴,露出一个便宜的笑:“还得姑娘您来。”
    成,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再照顾他一次,再往后,他们就两不相欠了,黎宛恨恨地想。
    陆铎正发着烧,嘴巴抿得紧紧的,根本无法喝药。
    福安在旁,用手指了指自己嘴唇的位置。
    黎宛露出疑惑的眼神。
    “姑娘,那话本子里头,常有受伤的公子喝不进药,小姐只得先将那汤药喝进自个儿嘴里,然后再……”
    福安话未说完,黎宛随手抄起椅子上的软垫,狠狠朝福安丢了过去。
    “哎哎哎,姑娘饶命,饶命!”说着逃也似的离开了。
    黎宛气结,想让她用嘴给陆铎喂药?呸!她宁愿再喝十碗黑汤药!
    第41章 心碎
    赶走了多嘴的福安,房间里头总算安静了下来。
    黎宛转头看着床上死猪般的陆铎,扶额叹气,自己怎么就着了福安这小子的道?!
    无法,药还是得喂。她只得学着喂阿煦喝药的样子,将陆铎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让他的头微微后仰着,这般他的嘴就能自然而然地微张开来了。
    黎宛慢慢地将汤药喂进去,待一碗汤药喝完,已累得出了细汗。
    将人轻放回枕头上,黎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欲打开房门离开。
    谁知房门竟被人从外头锁上了!
    黎宛气得跺脚,“福安,他喝完药了,这下我可以走了吧?”
    外头传来福安卑微的乞求,“姑娘,你就大发慈悲,再陪陪主子爷吧。万一半夜又烧起来,无人照应出什么意外如何是好啊?姑娘您是不知道,这些年,主子爷是真不容易,身边连个知冷暖的都没有,每日一睁眼就是打打杀杀,刀尖舔血的日子……”
    “停停停!”黎宛实在受不了福安的唠叨了,怎么听着听着,还变成她欠他的了?
    “一个晚上,我就陪一个晚上!”
    见黎宛总算松口了,福安在外头乐得龇牙咧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这下外头也安静了。
    黎宛回头,没好气地看着昏睡中的陆铎,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仅要提防这个狗男人,还得提防狗男人身边狡猾的老狐狸。
    既走不了,黎宛只得去耳房擦洗了一番。
    回来后见陆铎烧得浑身湿透,又有些于心不忍,遂不情不愿地拿了湿帕子替他擦身子。
    擦到脸和上身的时候都好好的,谁知擦到大腿时,黎宛惊奇地看到那根东西……它……支起来了……
    黎宛又羞又恼,将那湿帕子重重扔进脸盆里,坐到离陆铎最远的一张圆凳上。
    狗男人就算发高烧昏过去了也还是狗男人,自己就不该对他有一丁点的同情!
    这一天一夜实在是太累了,黎宛气呼呼地趴在桌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感受到外头传来的朦胧的亮光,黎宛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
    这一睁眼,竟不期对上了一双含笑的丹凤眼。
    这双眼,她自然十分熟悉,但是这个角度,这个时辰……
    被瞬间吓清醒的黎宛低头看了看,震惊地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钻进了陆铎的床榻中!
    这就罢了,更要命的是,她的额头,正抵在陆铎的胸膛,而她的双手,正紧紧搂着陆铎的腰身!
    黎宛如遭雷劈般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
    等她反应过来要抽回自己的手时,一双手却被陆铎稳稳地扣住了。
    “想摸就多摸一会儿。”
    说完,黎宛就听到一阵闷笑的震动从对方的胸腔处传来,他的喉间还溢出细碎的声响。
    黎宛这辈子丢人的时刻很多,但像现在这般让她恨不能找根绳子吊死的,却很少。
    她羞愤地大力从陆铎腰上抽回手,随后动作飞快地从床下翻下去,迅速穿戴好。
    还好该死的福安已经把门外头的锁解开了,黎宛靴子都还没套好就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待她气喘吁吁地坐在知县府自个儿的书房内,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怎会做出这般举动?
    难不成她累过头,梦游了?还是说她错将陆铎认成了阿陶?
    她用力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把这个狗男人从脑袋里赶了出去,随后深呼吸几口,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写公文。
    今日她要将整个连江受灾及灾后修复的各项情形一一罗列,以便向上官汇报。
    一心一意投入到公务中后,黎宛慌乱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至未时,黎宛又亲赴几个受灾严重的村子,给村民施粥发粮。
    陀螺转的一天,黎宛早已将清晨的那一场意外抛之脑后。
    趁着今日回府的时辰尚早,黎宛用自己做的识字卡片陪着阿煦认了一会儿字,直到阿煦在她怀里睡着了,她将小小的人儿放置在床榻中。
    之前,为阻止陆铎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请自来,黎宛特地交代下属打了一把锁,她拍了拍锁得死死的房门,心想今夜一定能睡个安稳觉了吧。
    自以为万无一失的黎宛正要躺到阿煦身边,便被深夜里“哐”的一声响吓得坐了起来。
    她疾步前去察看,赫然看见陆铎正站在她房间的窗旁,大手正在拍掉他膝上的落灰。
    显然,方才那动静是他翻窗时不慎碰到了窗框发出来的。
    黎宛目瞪口呆,“堂堂太保大人,竟能做出半夜爬人窗户的事,真是叫下官开了眼界。”
    “若不是你把门倒锁,爷至于费这功夫吗?”
    黎宛气极,“太保大人可真是贼喊说贼,倒打一耙的高手!”
    陆铎并不在意黎宛语气中的讥讽,“爷来看看你有无按时服药。”
    说起汤药,黎宛脑中又浮现陆铎说想要她为他生孩子的场景,连带着回忆起清晨自己在陆铎怀里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