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就算钱串儿不说,寝宫之内这样多的奴婢,崔开查不出问不到蛛丝马迹吗!?
    楚珏慌张的夺门而出,换了钱串儿进去伺候,这种事,崔开会想不到大概是什么故事么......
    第46章 不可生妒,不可失仪
    楚珏身子有些僵,有些偏执又委屈的对着崔开的背影,跪了下去
    “师傅,这次我——奴婢真的没有用计!奴婢怎么敢拿主人设计......”
    “师傅您信奴婢这次好不好?奴婢真的不敢,真的没有......”
    “主人一时......兴起,奴婢不敢承恩,只是慌张出去了,他要进奴婢是没拦,可是奴婢因此就罪大恶极到让您不要了的地步么?”
    陛下那声呢喃的“小侯爷”,那声“娇娇”,他的心肝都颤了,哪怕明知是主人醉了酒,不过是混淆了潼关的风与长安的月,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应了声“陛下”。
    哪怕明知道,今夜的风月,天亮之后便悉数不见,他也拒绝不了。
    陛下握着楚珏的袖子让他“晚些走”,甚至缓缓作势要将他往怀里拉,只那一刹那,千万种思绪和可能,都从脑海中呼啸而过。
    他不是没考虑过“恩宠险中求”,经过今夜之事,陛下会不会对他有从前的万分之一垂怜。
    可是最终,他还是收回衣袖,望着陛下流连,一步一步往后退,一边笑着造化弄人,一边荒唐的流着泪。
    为了这片刻‘将错就错’的承宠,他不介意以命来换。
    可是他拿什么来承宠,是拿他这份叛主之后被主人厌弃至极的灵魂,还是拿这副被那阉人都摆弄过的皮囊。
    他早就失去了这样的资格......
    他只能嫉恨所有靠近主人得宠的人,嫉恨到发疯,嫉恨到想杀人。可他自己却也永远都不能那样靠近主人——他不敢亵渎他的神明。
    他有些惊魂未定的出了寝殿,满脸的泪痕,钱串儿只是随口骂了他句“你怎么这样不中用,惹陛下生气!”,便自顾进了寝殿。
    他知道,若这奴婢本本分分,自然平安无事。可他也知道钱串儿心性,此去也许凶多吉少。
    可他还是错了,他怎么能拿着陛下的万金之躯去试探一个奴婢的本分。
    宫道之上的楚珏,面对这一言不发的背影,有些颓唐的说道
    “师傅不信奴婢说的,也该相信奴婢若想‘借刀杀人’,不会选现在,不会选此计,不会做的这么不干净......更不会惹得师傅猜忌的......”
    楚珏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他在说实话——钱串儿太傻,也太多破绽,这样的一个人对他而言根本不是对手,只是猎物。他完全有心力做到滴水不漏,而非如今惹得他人猜忌。
    可是楚珏也知道他这实话,对于师傅这样的君子来说,也着实骇人了些......
    崔开听着身后跪着的人一字一血的剖析肝胆,他何尝不知,钱串儿最终是死在自己的不知深浅。可是,钱串儿就不可怜么,他只是傻到真的相信陛下对一个奴婢的‘恩宠’而已......
    他不知道能怪谁,也很难道断一句对错。
    “谁都可怜不得谁”
    钱串儿可怜,小小年纪就被送入了宫,一生望到头的奴婢生涯。
    楚珏可怜,从云端跌落泥泞,无枝可依,待罪宫中,生死由人。
    他也可怜,公卿的身子奴婢的命,一生谨言慎行,垂怜众人,命运不肯垂怜他半分。
    次日,崔开御前伺候时,昨夜里颓唐的神色,而今半分都不敢露。事事如常。
    “你怨朕么?”
    “陛下未曾降罪奴婢,已经天恩浩荡,奴婢感念不及”
    “遇到伶俐本分的,再教养一个罢”
    崔开苦笑了一下,还是恭谨的回道
    “一岁老过一岁,奴婢精力不济,只想着伺候陛下妥帖——旁的人和事,奴婢再没力气了。”
    “你当真觉得,他死得一点儿不冤屈么?”
    崔开知道,陛下这话实在疑心楚珏——他也不敢贸然猜度陛下此话的用意,即便微微抬眼看着陛下批阅奏章的侧脸——如今脸色不大好。
    赵赫对于昨夜的事,虽然是雾里看花,虽然不真切,虽然记得断断续续——但是,那两声“陛下”应得太真实了。
    钱串儿自然万死,痴心妄想的奴才——但是,一个小奴婢真的敢贴着他的唇边听他的呢喃么?真的敢应下了他那声“小侯爷”么。
    楚珏盛宠之时犹能妒忌他护着崔开,专横跋扈的性子。而今,真的能容得下一个小奴婢处处得他的宠么.......
    若是楚珏妒忌到设计杀人呢?若他就是利爪不肯收,本性不肯移呢?这人还留得么......
    此时崔开才是真的感受到了,赵赫身上隐隐的杀气——
    崔开很清楚,已经死了一个钱串儿了,而今,他若半分含糊其辞.......无非是再死一个楚珏。
    崔开语气平稳的说道
    “陛下圣明,他死得自然不冤。他昨夜同奴婢认罪了,是他他痴心妄想,罪不容赦”
    赵赫没有应声——不知为何,崔开觉得陛下身上流转的寒意,丝毫未曾退却。
    “朕这身子大不如从前了”
    赵赫其实此时已经有些不安,他能感觉到,无论精力还是身子,甚至不如最开始受伤时。
    “毕竟,陛下伤在肺腑,秋冬之际,是会难受些,开春便好得快了。”
    “哪怕只是好得慢些,都让人不安”
    赵赫的战场绝非沙场而已,手下驯养着一群鹰狼之臣——主人有半分弱势,都能引起他们的“兴趣”去一探究竟。
    “日后,你和楚珏近身伺候,朕这伤情,少些人知道最好”
    崔开是心腹,而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恰巧碰到了他那夜的颓势——何况,他从前是外臣,本身勋贵得罪遍了,而今是罪奴,大家都清楚他不会得自己的信任。
    这样的身份,臣子倒是反而不会选择他去作为“接应”。
    “是,奴婢明白”
    崔开觉得这样也好——白日里本来就是他贴身伺候,夜里楚珏侍奉,两人最少相见。——他有些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楚珏,世上怎么有这样的可怜又可怖的人。
    好似一只小白兔,但凡张口,便是一双淬着毒液的獠牙。
    当夜,屏风之外,楚珏跪在地上候着主人的吩咐。
    师傅怀疑他因着嫉恨,从中作梗的借刀杀了钱串儿,他想,照着主人的性子,大概也是如此的怀疑。
    他要是再敢让主人觉得他的嫉妒,觉得他不本分,觉得他还敢“伸爪子”——他根本不敢想,主人会如何待他。
    师傅如此怀疑,他还能解释一二。若是主人怀疑,他连开口的机会都不会有的。
    所以,面对着主人宠幸他人,面对着不堪入耳的欢好声,楚珏表现得就像一个最乖顺的奴婢——他此刻不敢哭,也不敢咬唇,不敢指尖往掌心的肉里嵌——他怕晚些侍奉时,露了端倪,双手落于身子两侧死死的捏住衣袍,捏到指尖发白。
    他只能生生受着......主人与旁人隔着一道屏风欢爱。
    “不可生妒,不可失仪”
    “不可生妒,不可失仪”
    这句话,他已经嘴里不知道喃喃念了多少遍,如果说而今还不过是为了提醒自己,此后的每次如此,已经让他将这句话刻在自己的血肉里。
    尽欢之后,他听到了主人的吩咐才进了屏风之内,与侍寝的嫔妃从屏风两侧一出一进。
    赵赫有些慵懒的问道来人
    “知道怎么伺候么?”
    “是,奴婢知道”
    赵赫的胸口的箭伤深入血肉,夏日里几度化脓重新处理上药,而今入了秋冬倒是还好些,但是由于没能愈合,不能沾水。自然是由小太监们伺候着擦拭清理身子。
    而此时如此伺候的楚珏,将对方与旁人身上欢爱的痕迹看得清清楚楚,躲也躲不过——何况他的眼神也不敢有半分躲闪。
    拼命压下手上的颤抖,垂着眉目规矩的伺候。直到最后下巴被主人挑起来,还是一般的面色如常,主人不说话也不动作,他便也不敢说话,不敢动作。
    “啪——”
    楚珏左脸上火辣的痛感让他毫无防备——他没料想到主人会打他这一巴掌。
    楚珏有些不明所以的跪伏在地上请罪——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冒犯了主人。
    “奴婢该死,主人息怒”
    “你是该死”
    楚珏没说谎,崔开也没说谎——楚珏没有设计钱串儿,楚珏只是如现在一般,由着那个贱奴爬上他的床,得了他的幸——楚珏没有半分的嫉妒!
    赵赫离开,楚珏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反复思量后,他有些不安的跪在原地未敢动作。
    赵赫绝对不允许楚珏有半分旁的心思,若有,他会毫不留情的斩杀。
    楚珏这副驯顺无比的模样,他也是由衷的不舒服——但是,这很好,一个罪奴,就应该这般让他不喜欢,让他厌恶,让他心底的角角落落都不留半分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