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五年好像把陈竹年所有坏脾气都磨掉了。
    结束后鹤来会将脸贴在陈竹年胸膛,然后偷偷亲他。
    鹤来以为这样的转变很好,变得让他更喜欢陈竹年。
    然而直到此刻,鹤来才明白,身体的疼痛是最小的折磨。
    所谓的“温柔”不过是一层虚伪的面具。
    他宁愿回到过去,找到五年前那个冷漠无情,在一声不吭咬完他的腺体,并将alpha信息素强行注入进去后,还对鹤来说“爱你是骗你”的那个陈竹年。
    持久的激烈,双方好像要把所有的压抑都赌在这一处。
    陈竹年刻意过分了些,似乎迫切地想要鹤来做出一点反应。
    什么都好。
    骂他,打他,说一些能把人伤透的话。
    什么都好。
    可是鹤来什么也没做。
    陈竹年将额头抵在鹤来凸起的锁骨上。
    灼热的喘息落在鹤来胸膛。
    汗水滴答。
    他指腹插入鹤来湿透了的发间。
    室内逐渐安静下来,只听到两个人快速的心跳。
    唇贴在一起,身体贴在一起。
    可陈竹年却觉得,鹤来要永远离开他了。
    这种强烈的,甚至找不到任何发泄点的失控感再一次淹没他。
    没有任何抵抗的鹤来终于让陈竹年的情绪裂开一条缝隙。
    不知道多久才结束。
    身后已经不是肿痛,而是没有知觉,就像鹤来此刻的心,被反复挤压,变成薄薄的一片。
    到最后他发现这是一种惩罚。
    因为陈竹年对他说。
    “你不应该在说完爱我之后,又抛弃我。”
    陈竹年分化期那天,也用相同的表情对鹤来说。
    【“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又为我这种人流泪。”
    【“你会后悔的。”】
    然而不管是之前怯生生地对陈竹年说‘我……我很喜欢你,你喜欢我吗?’的鹤来,还是此刻问他‘你认为我爱你么’的陈竹年。
    所有问题实际都围绕着陈竹年到底爱谁。
    鹤来仰起头,颤抖的食指轻轻地贴在陈竹年眉间。
    每每想起艾维,鹤来便不去纠结这个问题了。
    鹤来心里悄悄说。
    我不在乎你爱不爱我了,陈竹年。
    因为我不爱你了。
    鹤来就把湿润的掌心收回,颤抖着贴在滚烫侧脸。
    刚一动,酸痛的手腕被人抬起。
    指尖被人咬住,一点疼过后是覆盖完全的湿热。
    半分钟后食指被人吃进喉,鹤来怔怔然地看着上方的陈竹年。
    终于。
    他听到陈竹年问他。
    “为什么不哭。”
    终于。
    鹤来迟钝地意识到,平时被碰一下就会掉眼泪的自己,在经历了这场疼痛与压抑交织的床.事后,没有流下一滴脆弱的眼泪。
    他缓缓地摇头。
    鹤来想说,他不是故意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原本他可以去问艾维。
    可是艾维早在十二年前就死了。
    陈竹年的默许,毁掉了唯一一个能告诉鹤来答案的人。
    8月3日是陈竹年的易感期,之后他有一周的假期,都待在家里。
    听到陈竹年休假的那刻,鹤来终于有了反应。
    他哆嗦一下,把自己身体往角落里藏。
    然后再被陈竹年捞出来。
    之后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阴雨天。
    封锁十几年的庄园旧址,雨水灌进过去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的向日葵园,不断冲刷着向日葵漆黑的尸体。
    燃烧后留下的灰烬融进水里,融进再也流不出眼泪的眼眶里。
    第58章 向日葵
    意料之外,陈竹年易感期间,鹤来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
    一整箱alpha信息素抑制剂在一周内被用光,鹤来只有易感期第一晚难过地对陈竹年说:“我要死掉了。”
    之后,再也没有经受过于剧烈的冲撞。
    刚好下了一周的雨,打开窗户那天,湿润的空气顺着夏季末尾的风进入信息素混乱的房间,吹走情爱的痕迹。
    没有做的时候,他们就像正常情侣那样休息。
    陈竹年照样给他做饭,吃完就让鹤来去打游戏,刚玩两局,陈竹年就会过来,将鹤来抱在怀里,两人玩双人对抗游戏。
    与人工智能玩游戏就要接受一直失败的结局。
    第57次失败,陈竹年起身给他倒水。
    还是榨果汁,这次陈竹年问他:“要几块冰。”
    鹤来慢慢摇头。
    “不要了。”
    他说。
    陈竹年的眸光暗淡一瞬。
    没有加冰,但额外给鹤来放了个装冰块的保温小盒子,盒子上有冰块夹。
    一天过去,直到杯中的液体已经换过好几轮,直到冰块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融化成一滩水,鹤来也没有动。
    陈竹年盯着保温盒子看了很久。
    门铃响了,打开门,又是与结婚相关的快件。
    这是倒数第二份。
    快递员等了几分钟,见对方还是没有动作,有些不耐烦地抬头。
    刚张嘴,看见对方冷冽的神情,顶级alpha的威压让快递员心里咯噔,只能窝囊地将怒火憋了回去。
    还是鹤来过来,气氛才勉强缓和。
    鹤来跟以往一样,粗略地扫了一眼文件,就要在末尾签字。
    陈竹年站在他旁边,沉默地看他认真在末尾补充上他的智能体编号。
    快递员如释重负地松口气,离开时正面碰上捧着一大束黄灿灿向日葵的老人从电梯里出来。
    老人笑呵呵地送了他一支向日葵,温和地说:“送件上门,辛苦了。”
    快递员脸一红,收下花,“不辛苦”三个字被他说得一秒一停顿。
    随后,鹤来听见身旁的陈竹年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爷爷”。
    他连忙跟着喊,宋远蕲微笑着说:“不要紧张,小鹤。”
    老人没有进屋的意思,只是将向日葵送来。
    他特意挑选了一朵巴掌大的花,别在鹤来耳边,柔软的珊瑚粉与金黄花瓣叠在一起,让人想起温柔的秋风。
    宋远蕲便笑,说:“第一次见小鹤的时候就觉得向日葵很适合他,刚好这一批温室里的向日葵成熟了,赶着给你们送来。”
    向日葵花瓣上还留有晶莹的细小水珠,闪烁着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果然很漂亮。”宋远蕲眼眸弯弯。
    鹤来被夸得不好意思。
    他低垂着头,将脸埋进足以充满他胸膛的向日葵花束中。
    陈竹年执意要亲自送宋远蕲回去,刚开始宋远蕲还拒绝,说不想麻烦年轻人,却在对上陈竹年眼神那瞬间,止住了话语。
    回去路上,宋远蕲问:“小鹤不来家里吃饭了吗?”
    上次约好的聚餐被陈灼和陈南沅打乱,这次陈竹年指尖在方向盘上点了三回。
    他没看爷爷,眼睛直视前方,看不出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他嗓音带着一点沙哑:“可能。”
    陈竹年离开,滚滚这几天又被送去郁结那边,家里过于冷清。
    鹤来将向日葵枝叶裁剪,装进蓄好水的花瓶里,然后盯着花,长久地发呆。
    他不再感受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陈竹年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或许是傍晚,又或许是第二天,甚至有可能,整个过程依然是鹤来的一个梦。
    仿生人的梦。
    王成旭没有纵火,艾维也没有死,他依然在管理自己的向日葵园。
    fc003会调皮地挠向日葵园的篱笆,企图将一点橘黄色猫毛蹭在艾维身上,让他打一下午喷嚏。
    鹤来懒洋洋地躺在向日葵地里晒太阳。
    16岁的陈竹年站在遮阳的台阶上,两枚被他用来阻挡外界杂音的助听器被他取下,放在手心。
    陈竹年不说话,只是垂眸看着鹤来。
    艾维调到助农频道的音响慢腾腾地朝外吐字,说未来几天夜晚风大,要为抗风性弱的植物增加防护。
    直到陈竹年从身后将他抱起。
    鹤来才发现自己坐在冰冷的瓷砖上面太久,夜已深,他全身没有一点温度。
    那束向日葵,在光线昏暗的月夜下,不再明亮。
    最后一次进入的时候,陈竹年发现鹤来哭了。
    仿生人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沿着陈竹年的指尖,手心,再到跳动的脉搏。
    哭泣积压了太久,好像永远无法停止,鹤来哭得直咳嗽,陈竹年便轻拍他的后背。
    没说话,只将手轻轻按在鹤来后颈。
    将仿生人起伏的抽泣,刻在自己心脏的地方。
    甚至此刻,陈竹年依然卑鄙地希望鹤来能哭着骂他,说他自私,虚伪,冷漠……或者其他,什么都好。
    鹤来选择了哑声的落泪。
    仿生人习惯性地听从人类命令,骂过最严重的话也不过是“王八蛋”三个字,渐渐养成了一声不吭的受气包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