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你一半。

    寒假期间,承接各项业务的丁小鱼忙得起飞,每天风里来雪里去,赚的盆满钵满,人却累傻了,好不容易有一天空闲时间,趴在小床上一睡就是一整天。
    傍晚时分,屋外飘起米粒大小的雪籽,风声时而轻盈时而狂野,宛如一首天然的催眠曲,强行拉住试图转醒的她。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见有人敲门,下意识认为是任奶奶或者邹婶,谁知一开门,温砚居然出现在门外,堆积在发顶的碎雪还未融化,没穿外套,质地柔软的米色毛衣套在他身上有种别样的温柔,只是那双幽暗的眼睛依然阴翳瘆人。
    “为什么不回信息?”
    质问的腔调,透着几分不属于他的孩子气。
    “我在睡觉,没听见。”
    她透过男人的瞳孔锁定蓬头垢面的自己,尴尬地抓了抓翘起的头发,“你找我有事?”
    “我饿了。”温砚低声道。
    小鱼这才想起今天是周六,邹婶要做家政回来的很晚,任奶奶去参加朋友聚会,今晚家里只有他们两人。
    她前些天累得够呛,光是靠近厨房都觉得疲倦,细声细气地问:“你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
    温砚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要不我推你出去看看?”
    他眉头微蹙,“不想出门。”
    “那我给你下碗面条?”
    他这才满意,“嗯。”
    “你先回房,别冻感冒了。”她柔声细语地说:“我换件衣服就来。”
    男人纹丝不动,问话直接:“我不能进去吗?”
    小鱼稍愣,回头瞄了一眼乱成猪窝的房间,最近实在没时间收拾,这个程度的凌乱严重影响个人形象,更不适合迎客。
    “屋里有点乱,要不下次吧。”
    委婉的拒绝直接被男人忽略,温砚滑着轮椅硬闯进来,小鱼只能被迫让道。
    他缓缓来到房间中央,环视一圈,一张凌乱的单人床,旧式书桌上堆满杂物,敞开的粉色衣柜,还有衣服堆成山的小沙发,这么简单的家居也能乱到这样。
    他慢悠悠地回头看她,小鱼心虚低头,低喃道:“我都说了很乱。”
    温砚叹了一口气,径直来到小沙发前,拿起衣服开始迭。
    “不用你收拾,晚点我自己来。”
    他当作没听见,手上动作不停。
    小鱼眼看拦不住,转身直奔洗手间,等她再次出现,原本凌乱的房间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温砚出现在书桌前,皱眉盯着散落在桌面的卷子,那是任奶奶私发的数学卷子,难度高到她想哭。
    “别动我的东西。”她冲过去一把抢回卷子,幽怨地瞪他,“懂不懂尊重个人隐私?”
    男人的脸色分外严肃:“10道选择题错了5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鱼弱弱地给自己找补:“这是高三的卷子,本来就有难度,我能答对五道已经很厉害了。”
    “你对自己要求过低。”他毫不留情的指出问题所在,“你把浪费在外面的时间放在学习上,不至于这么差劲。”
    她试图据理力争:“全班前十很差劲吗?”
    “这个程度称得上优秀?”
    “温砚!”小鱼脸颊爆红,难得冲他发火:“你说话别太过分,我看你是个病人才一直让着你,但是不代表你可以无底线地践踏我的尊严。”
    温砚见她动气,意识到是自己言语过激,他闭着眼深呼吸,努力平缓情绪。
    屋内气氛骤然凝固,狂风把玻璃吹得震天响。
    稍稍冷静过后,小鱼主动破冰,“你在这里待会儿,我去厨房给你煮面条。”
    她转身便往门口走,男人猛地拽住她的手腕,掌心的冰凉渗透进血肉,她心头微微颤动。
    温砚抬头看她,双瞳在混浊的暗光下格外明亮。
    “你需要多少钱?”
    “什么?”
    “多少钱才能让你回归学生的身份,不用天天往外跑。”
    其实这句话他很早就想说,他和她去过菜市场,清楚她赚钱的方式,说白了就是廉价劳动力,那么宝贵的时间全浪费在这里,他真的无法理解。
    那天任奶奶和邹婶在院子里聊天,说起小鱼最近接得业务越来越广,有活就干,甚至大冬天跑去发传单,一站就是八个小时。
    她们不管怎么劝也没用,小鱼的脑子里只有赚钱,比起上学时零零散散的收入,放假的时间无比珍贵,浪费的每分每秒都是人民币。
    这段时间她基本早出晚归,有时候直到天黑也不见人影。
    他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等,最晚的那次等到夜里十二点,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累到没力气洗漱,趴在床上直接秒睡。
    *
    温砚的话似一把尖刀在小鱼的胸口悄无声息地划了一道细口,鲜血缓慢溢出。
    她扯唇一笑,淡淡酸苦,“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不丢人。”
    “钱对你而言有这么重要?”
    “你什么都有,所以你可以嗤之以鼻,但是我需要生存,哪怕是跪着挣钱,我也会咬牙坚持。”
    “你父母呢?他们不管你吗?”
    小鱼似被戳中痛点,干涩地抿了抿唇。
    在锦衣玉食的环境里长大的温砚无法共情她对金钱的渴望,他能给出的解决方式是,“你把你的卡号发给我。”
    他想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殊不知这句话直戳小鱼敏感的内心,把她拼命想要填补的自尊心撕得粉碎。
    她用力咬住下唇,汹涌泪意在眼眶打转,“你想炫富找别人,我才不要你的钱。”
    温砚瞧见她眼底呼之欲出的湿气,语气不禁放柔:“我只是想帮你。”
    “谢谢你的好意,我拒绝。”
    话说完她便往外走,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拭泪的背影看得温砚一阵心烦气闷。
    可以生气归生气,心地善良的小鱼还是不忘给他煮面,一边狂吸鼻子一边搅动锅里的面条,大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其实被人居高临下的指责并不能击垮她强悍的内心,唯独家人是她的软肋,只需稍加碰触便能让她自行瓦解,溃不成军。
    温砚在厨房外看着她,她哭腔细细的,似小孩子在闹脾气,面汤里倒了不少醋,多少带了点泄愤的情绪。
    煮好的面条夹进碗里,她关了火,端着碗回身,刚好与门外的人眼神对焦,小鱼率先移开视线,绕过他走到餐桌。
    “啪”的一声,面碗重重放下。
    “你慢慢吃吧。”
    他憋着笑,轻声问:“你不饿吗?”
    经他提醒,小鱼才发现自己只下了一碗面,完全忽略一天未进食的肚子。
    “不饿。”
    “我吃不完,分你一半。”
    她本想硬气拒绝,可是肚子不答应,绵长的叫声吵得她面红耳赤,乖乖回厨房拿碗。
    一碗面均匀分作两碗,温砚把仅有的荷包蛋夹给她。
    两人对立而坐,闷头吃面,很长一段时间只有细弱的咀嚼声。
    回旋镖正中眉心,不喜吃酸的小鱼自食恶果,一口汤下去牙齿都要酸没了,悄咪咪看他一眼,神色淡定的仿佛和她吃了不是同一碗面。
    良久,他放下筷子,低声道:“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小鱼夹面的动作一顿,闷闷地“唔”了一声。
    温砚向来性子很独,鲜少和女生打交道,更没有像现在这样放低过姿态,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在生气?”
    “我没生你的气。”
    “那你为什么哭?”
    她沉默好久,直到他等不及想要追问,她才缓缓说出一件憋在心底许久的事。
    “我爸有段时间没和我联系了,我不知道他是否平安。”
    “他的电话打不通?”
    小鱼沉沉点头,轻叹一声:“这几年他一直在西北搞工程,那边信号特别差,能不能联系上全靠运气。”
    温砚思忖片刻,轻声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只知道大概的位置。”
    他不假思索的说:“过两日还是联系不上,我陪你去找他。”
    小鱼直接呆住,满眼不可置信,“你,陪我去?”
    “如果顺利的话,春节前可以赶回来,只有亲眼见到才能真正安心,不是吗?”
    她懵里懵懂地点头,自从父母离婚,她和爸爸一直相依为命,父女之间的感情极其深厚。
    “话是这么说没错。”她细声嘟囔:“不过你为什么愿意陪我去?”
    “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无限的事。”
    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意味深长道:“身边的人是你,不会太无聊。”
    ——
    小温同学,你其实就是想双人旅行吧,别装了~哈哈
    记得偷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