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越往楼下走,敲门声就越清晰。
    等到连江雪走到门前,他终于确定,不是他的幻听,是真的有人在敲门。
    是哥哥吗?
    不,连拂雪说他和阮寄水还在区里,不可能下来。
    难道是邻居?
    可是这么晚了,邻居来找他干什么?
    连江雪越想,心里越是打鼓,但是又怕敲门声继续下去,吵醒吃了药睡着的连云里,深呼吸一口气,只能慢慢地打开了门。
    屋外昏惨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漆黑墨绿的群山之上,是如同白练的闪电,时隐时现,如同蛇一般在黑压压的乌云里穿行,风雨扑进屋,恶狠狠地缠上连江雪,带来浑身的冰凉。
    连江雪眼睛都快被风雨吹的打不开了。
    他眯起眼睛,勉强朝屋外看去,只见屋外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头顶唯余一盏暗红色的灯笼摇曳,灯火忽明忽暗,在他的周身打下轮廓和边缘,也将他沉冷的眉眼照的愈发阴森可怖。
    站在门口的人浑身已经被淋的湿透了,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凌乱地黏了几缕到苍白的脸颊上,手指上的水顺着手指往地面上淌,因为头顶昏暗的红灯笼,指尖的水液滴落在地面上,也好像鲜红的朱砂血一般。
    他身上穿的已经分不清是大衣还是别的什么了,被暗红色的灯笼照的好像红色的嫁衣,连江雪本来就看不清楚,借着猛然一看,只觉像是古代被用来殉葬的女子披头散发地穿着红嫁衣到他家寻仇来了,登时吓的心脏都要停跳,手里的手机也因为手腕颤抖,光线颤动翻转,猛地照亮了站在门口的人惨白的脸和发绿的眼睛。
    连江雪呼吸一窒,完全没有料想到大半夜起来上厕所会看见如此阴森且具有冲击力的一幕,整个人大脑登时一片空白,本能地向后退去,而站在门口的“女鬼”见他往后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连江雪这个动作刺激到了,闪电般地伸出手,用力抓住了连江雪的衣领,随即探过身去,将脸贴在连江雪的眼前。
    大的渗人的眼珠子痴痴地盯着连江雪,里面藏着连江雪看不懂的偏执和痴迷,潮湿的雨腥气传来,如同蛛丝一般将连江雪的周身死死地包裹住,而这双眼珠的主人惨白的脸颊瘦的快要脱相,长发披散,好似“女鬼”,红润的唇吐出阴恻恻的几个字,下一秒,屋外的风雨吹进来,将屋里的烛火吹灭,只余白烟袅袅,那人的声音传来,好似来自噩梦深处的呓语:
    “.......终于找到你了。”
    屋门被人从外面暴力撞开,不管不顾地发出轰的一声巨响,连江雪没有防备,连人带手机被人带手机地按在了地上,肩胛骨撞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痛的他眼前发黑,而更糟糕的是,在下一秒,他最脆弱的地方——脖颈,被人咬住了。
    咬他的“女鬼”似乎对他有仇,对他有恨,有对他又爱,恶狠狠地在他的脖颈和锁骨处各咬了一口,连江雪疼的眼前一黑,指尖用力抓住那人的肩膀,指尖几乎要掐进“女鬼”的肉里,但那“女鬼”似乎是没有痛觉似的,依旧紧紧咬着连江雪不放,痴缠到了近乎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最后的最后,连江雪才感觉到“她”失了力气,慢慢松了口。
    带着血腥气的味道从他的鼻尖蔓延开来,很快,连江雪就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传来温暖潮湿的触感。
    他微微一怔,片刻后才意识到,那滴落在他身上的,不是雨水,不是血,是滚烫的.......眼泪。
    “连江雪,我要,我要弄死你。”
    连江雪听见“女鬼”坐在他身上,一边恶狠狠地掐着他的脖颈,一边不受控地颤抖、抽噎,任由眼泪一点一点滴落在连江雪的脸、脖颈和锁骨上,却恍然未觉,声音带着无比的压抑又混乱,以及不自知的崩溃和疯狂,是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里,内心不断滋生的阴暗欲\望:
    “我要把你,把你杀了,然后一点一点地,吃到我的肚子里,让你再也不能......不能离开我一步。”
    第72章
    掐着脖子的指尖冰凉湿润, 像是一条细长的白蛇,死死地缠住连江雪的脖颈,在那一瞬间, 连江雪几乎是呼吸一窒,因为无法呼吸,肺部甚至传来火辣辣的疼。
    耳边传来阮寄情略显疯狂的笑声和哭声,连江雪觉得阮寄情像是精神分裂一样,又哭又笑, 而屋外雨声雷声大作,风声呼啸,闪闪雷鸣,如同闷鼓一般在连江雪的耳边敲响,而雪白的电光闪过, 照亮了阮寄情惨白扭曲、略显恐怖疯狂的脸。
    他的嘴角往上扬起,似乎是在欣赏连江雪躺在自己身下无法动弹的状态, 但瞳仁却是空洞麻木的, 往常温柔可爱的笑容此刻像是烧制的瓷面具一般镶嵌在脸上, 无端有些僵硬, 而眼角还挂着泪水, 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落在连江雪的衣服上, 沾湿了连江雪的皮肤。
    连江雪无端觉得心口一烫。
    在看清阮寄情脸的那一刻, 连江雪心中的惧怕如同潮水般逐渐褪去, 漫上心头的,唯有心疼和疑惑。
    这么大的雨,这么偏僻的小山村,阮寄情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在找到自己之前, 有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思及此,连江雪用了点力气,将阮寄情的手指从自己的脖颈处移开。
    阮寄情整个人都在发抖,手也是,在连江雪试图掰开他是,他似乎是被激怒了,猛地低下头来,恶狠狠地在连江雪的脖颈处咬了一下。
    连江雪被咬的眼前一黑,只觉每一根神经都在疼的突突颤动,他强撑着伸出手,想要推开阮寄情,却听到阮寄情在他耳边喃喃道:
    “我恨你.........”
    他一边在连江雪的脖颈和锁骨上毫无章法地啃咬,一边任由眼泪洒落,像极了被主人抛弃的宠物,短暂的茫然过后,便下定了决心,即便跨越千山万水,也要回到主人身边:
    “我要杀了你......我永远不会放过你的.........”
    他说的话毫无逻辑,语气里又带着低低的威胁,不像是在求爱,倒像是来寻仇的。
    连江雪推他的动作一顿,犹豫片刻,放在他肩头的手掌,由轻推变成抚摸。
    他的手掌一路往上,最终落在了阮寄情的后脑勺上,轻轻地抚摸,像是在安慰。
    虽然被阮寄情咬了很疼,但连江雪知道阮寄情现在似乎状态不好,他要是把他推开了,阮寄情说不定会疯的更厉害。
    果然不出连江雪所料,在连江雪的安抚之下,阮寄情咬他的动作停下了。
    阮寄情应该是很恨连江雪,张嘴把连江雪脖颈和肩膀的连接处咬出了血,但他很有分寸,只是看起来有些血肉模糊的,但是并没有咬到血管和动脉,不过也足够吓人。
    连江雪很能忍,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声痛呼,被咬疼了也只是闷哼,直到阮寄情冷静下来了,伸出舌尖,在他的伤口处有一下没一下地舔舐,连江雪才伸出手,把他从自己的身上推起来。
    “刺啦——”电灯发出一声轻响,头顶的白炽灯亮起,照亮了这一方空间。
    连江雪坐起来,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阮寄情。
    阮寄情瘦了很多。
    他原本的娃娃脸都快要瘦脱相了,眼睛变的很大,眼神空洞虚无,看起来有些渗人,原本茂密的浅栗色头发垂在肩膀,湿哒哒的,整个人很是颓丧。
    他昂贵的羊绒衣服上灰扑扑的,光着脚坐在连江雪身上,额头上的纱布沁着红,微微往下斜,露出里面外翻的皮肉,连江雪离他离得这样近,清晰到可以看见他额头上被雨泡的发白的伤口;阮寄情的鞋子已经不见了,沾着泥土的脚尖慢慢淌出血来,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呈现暗色的红,沾湿了连江雪家的地板。
    狼狈又凄惨。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下暴雨的深夜来到连江雪的家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得这般狼狈。
    容港阮家最受宠的小公子,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男人,竟然不惜在大雨夜,独自跑到一个不出名的小山村,将自己折腾的满身是伤,临近崩溃与疯狂的边缘,才终于敲响了心上人的房门。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同样也没有人知道,他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
    金尊玉贵的富家小公子,前半生都顺风顺水,受尽所有人的温柔和疼爱,唯独在爱情上狠狠栽了跟头。
    被欺骗,被抛弃,被冷待。
    他无法忍受。
    即便是遍体鳞伤,他也要找连江雪要个说法。
    阮寄情坐在连江雪身上,呆呆地看着这个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看着他紧蹙的每天和身上被自己啃咬出来的伤口,许久,才不甘地伸出手,将颤抖的指尖放在了那个伤口上,势必要让连江雪感受到他这段日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为什么........”
    他流了很多血,因为失血过多,而浑身发冷,但伤口发炎,他的体温又偏高,像是发烧了,整个人又冷又热,神经质地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