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但不可否认,裴谨此举帮她规避了继续呆在玉照院露出破绽的风险。
    因痊愈了大半,戚妤的五感恢复了过来,在喝水时她便发现这间屋顶上蹲了一个人。
    是一直跟在赵婉仪身边的暗卫,卫四。
    戚妤疑惑,赵婉仪在宫里,卫四不应该也去吗,萧从作为暗卫首领,难道没有告诉他?
    戚妤对秋葵道:“秋葵,我想起身。”
    秋葵:“大人已经将衣裳备好了,夫人,奴婢服侍您。”
    走到屏风后,戚妤摸着衣裳料子,发现要比她昨天穿的厚一些。
    秋葵道:“大人说这两天会下雨,嘱咐奴婢一定要让夫人您穿上,另外到院子里,也要披件薄披风。”
    戚妤:“好。”
    刚穿好衣裳,收拾妥当从屏风后出来,戚妤便撞见了裴谨。
    裴谨潦草了很多,眼睛不如昨日有神采,眼下有淡淡青黑,下巴也不那么光洁,只是仍俊逸不凡。
    戚妤脚步微钝,直至裴谨唤道:“夫人。”
    她这才上前。
    果然,裴谨仍没发现。
    戚妤状似好奇地问道:“裴郎,我们为什么不在玉照院,怎么不见月鹭她们?”
    裴谨看着戚妤纯然的眼眸,又怎会没反应过来昨天她唤他裴郎,情绪起伏那么大,不全是因为背德的缘故,更多是因为她不知道这样唤他是否对。
    但他心里却没升起苛责。
    罢了,左右她遭了这么大罪。
    裴谨道:“她们伺候不周,不知道为主子添衣,我让她们好好反省反省,这段时间便先住在蘅芜院,等你身体好全了再搬回去。”
    戚妤呆在裴府,而放任赵婉仪在宫中,仔细想想其实并不需要担心什么。
    赵婉仪即便进宫了,可她得接近陛下,取得陛下的信任才会有那么一丝机会。
    但现在,陛下负伤,赵婉仪又因落水抱恙,暂且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他可以趁此先将戚妤养好,再看怎么办。
    裴谨虚扶着戚妤的肩膀:“夫人先去用膳,待我洗漱过后便去找你。”
    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戚妤轻点头,跟秋葵离开。
    收拾好的裴谨重新疏朗起来,两人一起用过膳,戚妤便劝裴谨去休息,见裴谨去了屋内,她又对秋葵说:“秋葵,我想出去走一走。”
    秋葵给她披了件水蓝色的薄披风,上面绣有白色的兰草。
    两人走在蘅芜院的廊下。
    戚妤坐在靠背栏杆上,凭着朱红栏杆远眺。
    她确定卫四从屋顶跟了出来,在她附近后,于是借口喝茶将秋葵支走。
    蘅芜院中的人本就不多,这里更没什么人在。
    戚妤曲指敲了敲圆柱:“卫四。”
    卧在走廊上方的卫四一愣,他确定裴夫人是在唤他。
    但裴夫人怎么知道他在?又怎么知道他叫卫四?
    戚妤又唤了一声:“卫四。”
    卫四这次立刻便倒吊着出现在戚妤面前,而后轻巧站定,目光格外谨慎。
    戚妤不明白了,卫四为何像不知道她是谁一样,便提醒道:“林七是我的暗卫。”
    卫四的眼睛睁大:“贵妃娘娘?”
    戚妤将食指放在唇边,眼中泛起笑意。
    卫四见此却猛地捂住脸,绝望呜咽道:“完了。”
    他当然见过贵妃娘娘,三月的一天,他跟往日一样在陛下到宅子中时,向陛下汇报关于裴夫人的日常,那日他就遇见了贵妃娘娘,即便他护卫裴夫人久了,也难以置信天底下竟有这么相似的人。
    他也问过同僚,然后被路过的首领听到,便说陛下已经查过,贵妃娘娘与赵氏扯不上关系,自也跟裴夫人没什么亲缘。
    但贵妃娘娘的身世好像也是假的……
    言归正传,他一直在裴夫人身边,宫里的意思他还是知悉的,在昨天孟大夫检查过破厄花无误后本应交给他,再由他让裴夫人喝下,但恰逢昨天裴府找大夫,孟大夫便直接将破厄花拿走,背着医箱,进了裴府。
    自然极其顺利的,裴夫人已经喝下了破厄花熬煮的水。
    但现在,却告诉他,裴夫人不是裴夫人,而是贵妃?
    戚妤有些迷茫:“怎么了?”
    卫四左右看了看:“微臣在选自己的埋骨之地。”
    戚妤点点头:“去别的地方看看,不要埋到蘅芜院。”
    因为秋葵快要回来了。
    果然,卫四走后没多久,秋葵便拿着茶点过来了。
    戚妤拿起一个精致的糕点,喂给了秋葵。
    -
    “妥了!”孟舍一大早便进了宫,捋着胡须对田文善道。
    田文善有些出神,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妥了?”
    孟舍自然道:“裴夫人那里啊。”
    田文善语气幽幽:“哪个裴夫人?”
    孟舍:“还能有哪个?”
    田文善言简意赅:“裴夫人在宫里。”
    “不可能!我亲自诊的脉,是落水而引起的风寒,我不止见到了裴夫人,还见到了裴谨那小子!”孟舍吹胡子道。
    田文善让小太监将孟舍请到昭阳殿,为仍在昏睡的赵婉仪诊治。
    一方面是因为孟舍不见棺材不落泪,另一方面则是御医治不好赵婉仪,对赵婉仪体内的旧疾束手无策,人至今还没醒。
    孟舍到昭阳殿,见了躺在床上的贵妃娘娘后便沉默了。
    宫人查看过小太监手中的令牌,便让孟舍悬丝诊脉。
    佩玖眼眶的红已经缓和了下来,只是仍旧担忧,但这次是对赵婉仪的担忧。
    娘娘和这位裴夫人的情谊她是看在眼里的,自然要忧娘娘所忧。
    佩玖自那晚便知道回昭阳殿的不是娘娘,可陛下那边自回了宫就没有消息,加上先前陛下对裴夫人的意思,她自然觉得陛下默认了这种情况,她与别人说不清楚,只能没日没夜的哭,见到田文善自然满腹怨怼。
    但没想到,田文善得知这个消息时比她还要震惊。
    良久他才意味深长道:“贵妃娘娘往后的福气还长着呢!”
    她似懂非懂回来,隐约明白了田文善所代表的陛下的态度。
    孟舍诊脉结束,脸上慢慢严肃起来,他提笔,写下了一个地址,让宫人去宫外的一家医馆请一位名叫孙缨的女大夫,她在这方面术有专攻。
    佩玖接过一看,便准备亲自去跑一趟,届时娘娘回来问起,她也有东西说,而不是浑浑噩噩什么都没干。
    孟舍重新回到寝宫,一路上,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方才的脉象他隐约看出有古怪,但不太确定,不知道是不是废掉武功而留下的旧疾。
    他说让请孙缨,除了孙缨真的能调理这种旧疾,便是想试探一下裴夫人的身体是否一直是孙缨在调理。
    一个世家之女,曾经谙熟武功内力,怎么瞧都觉得不简单,且裴夫人可是会出现在陛下身边的人,不能不防。
    田文善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他相信了,或许孟舍分辨不出裴夫人与贵妃娘娘,但在他提过后,孟舍心中的一杆秤其实就已经偏移了,但孟舍这人,即便信了,也非得做一趟无用功不可,最终才能心服口服。
    孟舍问:“那现在怎么办?”
    错了,完全错了。
    田文善却不着急,反而道:“焉知这不是最好的安排?”
    孟舍皱眉。
    田文善直言:“陛下与贵妃娘娘处出了感情,那晚陛下便是要去裴府要人,只是在中途才倒下了。如今虽然不能大张旗鼓向裴府要人,但可以借着太后的名义召裴夫人进宫,届时再将真正的裴夫人换回去。”
    贵妃在裴府已经有两日,若大张旗鼓去要人,损的就是贵妃的名声。
    孟舍恍然大悟,挠着头去看御医们的进展。
    -
    蘅芜院。
    裴谨是在午时醒来的,戚妤与他一起用了午膳。
    午膳结束,裴谨去书房处理事务,他因府上的事已经提前告了假,但一些政务却逃不开。
    戚妤则去睡了一会儿。
    自然,药她仍在喝,但身边只有一个秋葵,她可以喝完再吃蜜饯。
    再次睡醒后,屋内多了一道清浅的气息,戚妤有些惊喜,轻声唤道:“林七?”
    林七从半开的窗户外翻了进来:“是我。”
    戚妤从床上下来高兴地连鞋都忘穿了,她抱住林七:“我好想你和佩玖啊!”
    戚妤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七道:“昨天晚上我就从宫中出来了,只是找到了玉照院,发现娘娘不在,又在裴府的各个院落找遍了,均没找到,直到今天早上在隔壁碰上了卫四,才得知娘娘在蘅芜院。”
    昨晚她就经过了蘅芜院,但因院中暗着灯,又没几个下人,她这才以为娘娘不在。
    林七将戚妤扶回床上,掩好被子。
    戚妤眸中放着光:“宫中如何了?赵婉仪有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