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闭嘴!”秦老夫人此时眼底已经没有任何温情,“潘家不只你一个后辈,我也不只你一个侄儿,你若是识趣点,你那几个子女,我会让他们好过一点,你若是不知道以大局为重,那我也不必顾着这份姑侄关系。”
    “这些年辛辛苦苦替你谋划,权当是养了一条狗!”
    潘闵听到这番话,脑子里嗡嗡直响,他感觉整片天塌了下来,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第126章 深闺贵女
    李长玉那边很快确定了秦升的身份,上门前来拿人。
    潘闵作为秦家这段时间以来对外事务的执行人,被秦老夫人推出来带走。
    经过审讯,他承认指使秦升在永安药铺下毒,后来担心秦升的身份被抖出来,遂收买狱卒王五将其杀害,并造成自杀的现场。
    直到几日前,隐约觉得当日计划存在疏漏,于是派人将王五杀害,试图来个死无对证。
    包括不久前连同周家大儿子,利用周老汉心疾的毛病,企图陷害永安堂,最终没有得逞,导致周老汉身死。
    一番审讯下来,他一个人便背上了三条人命。
    李长玉如何不知道其中仍含有猫腻,但他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并扛下所有罪名,加上相关证据也不足以将其他人扯出来,只好暂时搁置。
    但是谁也没想到,审讯过后第二天夜里,潘闵在监狱中撞柱身亡。
    经查,系自杀,而非他杀。
    弥留之际还说道,他这颗人头,不能留给江怀贞来砍,他要给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这事传出去,百姓议论纷纷。
    秦老夫人知道后勃然大怒,她亲自调教出来的侄子,当成继承人来培养,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跟女人胡搞,他不但不听,还陷了进去,临死前还念念不忘那个女人!
    丈夫是这样,养的侄子是这样,这让她怎能不生气。
    一时间动了怒,将房间里的杯子茶壶摔了个七零八碎。
    直到秦冲求见,她才压着火气道:“让他进来。”
    秦冲进门,看着屋里满地狼藉,低着头请安。
    秦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见他虽然身姿清瘦,但看上去并不像先前所见到的那样面色蜡黄行将就木的模样,反倒精气十足。
    心里不由得一惊。
    看着眼前跟亡夫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庞,心中又涌起一股恨意,却不动声色开口道:“前些日子听说你病得厉害,眼下倒是恢复不错。”
    “托母亲的福,孩儿恢复得不错。”
    “如此我就放心了,”秦老夫人问,“找我有何事?”
    秦冲回道:“儿子最近身体好了些,特地来和母亲请安,顺便问问母亲,讨点差事去做。”
    秦老夫人盯着眼前桌子上那一碗泛着油光的汤水,眉头微皱,问道:“你想做什么差事?”
    “潘闵以前做的差事,母亲移交给我做罢。”
    秦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近些日子她一直忙着处理潘闵的事,无暇他顾,对他这边倒是疏忽起来,让他多喘了几口气,没想到他倒是命大,身子竟大好起来。
    秦冲见她不搭话,又低头道:“这几年来,因为儿子身子一直不利爽,母亲一人忙碌不过来,才让潘闵趁虚而入,仗着母亲的宠爱却不干人事,如今秦家的名声被他败了个七七八八,这让儿子十分自责。如今我身子好了些了,理应为母亲分忧。”
    秦老夫人冷哼一声:“说得倒是好听,不用弯弯绕绕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母亲想听儿子说什么?”
    秦老夫人扫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又看了看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手掌,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何厌恶你,你也知道我能培养一个潘闵,就能培养无数个潘闵,不过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秦冲喉头上下滚动,低头道:“母亲请说,但凡儿子能做到,定不遗余力达成。”
    秦老夫人看着他恭敬的模样,缓缓出声:“给你三年的时间,这三年里,我不会再限制你,也不会对你下手,但是三年之后,我要永安堂倒下,我要那姓江的一条贱命。”
    若不是那个刽子手,潘闵何至于此?
    还有最近济世堂栽在的这几件事,哪一件跟她没有关系?
    “你若能办到,秦家的基业,尽数给你,我将不再插手任何事!”
    秦冲闻言浑身一阵颤栗。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但求母亲信任,儿子一定办到。”
    秦老夫人这才靠回椅背上,“你最好能以你父亲和潘闵作为前车之鉴,好自为之,否则今日潘闵的下场,就是你将来的下场。”
    “儿子明白。”
    “行了,下去吧。”
    “是。”
    ……
    潘闵被除,秦升投毒一案真相大白。
    秦家身体才刚康复的秦家少爷亲自上门到永安堂赔礼道歉,对外宣布是外姓子弟企图霸占秦家产业,胡作非为。
    并表示,他身上的毒便是这位潘表少爷下的,他和昌平县的百姓一样,对这个人深恶痛绝,坚决支持官府办案,处理潘闵。
    如今他病愈,决定整顿家风,为此还给出一批优惠药材,以示秦家的歉意。
    这个举动一出来,整个昌平县的百姓议论纷纷,不乏一些别有用心者在里面带动风向。
    “说来说去,秦少爷也是受害者,听说两年前就已经差点被毒死掉了。”
    “这个姓潘的竟如此胆大包天,连秦家少爷都敢下得去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要是姓潘的,你也能做得出这种事来。”
    “呸呸呸,你当我是什么人呢?”
    “当年秦老爷子在的时候,济世堂还是做了不少的好事,他们家有独门秘方,什么病都能治,贵是贵了点,但药效好啊。”
    “是啊,身子是自己的,可不能为了省点钱就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薛大夫那儿是便宜一些,可药效太慢了。”
    “眼下秦少爷当家,如今又拿了不少的实惠出来,咱还是得支持一波。”
    世人擅长原谅,如今又拿了秦家的好处,于是他们将这位秦家少爷给夸得天花乱坠。这样一来,倒还真的给济世堂讨到了些好名声。
    胡桂英腰佩长刀,靴子上还沾着今早追贼时蹭的泥星子,正扒着街边茶棚的遮阳棚往人群里瞅,看着一群人围在一起一唱一和的,嗤之以鼻。
    她正想上前将门口的人驱散,免得堵了路,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你就是专管这一片的捕快?”
    胡桂英转头,就撞进一双凤眼里。只见一红衣女子立在几步外的青石板上,腰间系着一条鹅黄丝绦,衬得身姿愈发玲珑。鹅蛋脸上柳眉杏眼,唇若点朱,最惹人注目的是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目,像是镶了两颗黑曜石。
    那一身贵气,不像是昌平本地人,倒像是哪家养在深闺的贵女,偏生没坐轿辇,站在青石板上,像是一株被移栽到市井的牡丹。
    这个面相,看起来可一点都不温婉。
    胡桂英把刀鞘往腰里一插,抖了抖袖口的泥,大剌剌走过去。
    “正是我,有什么事吗?”
    红衣女子道:“我路过你的地盘,丢了银子,你看要如何处理?”
    “姑娘,按《大衍律》盗贼篇规定,凡报失窃者需提供失物特征、丢失时辰及可疑人等。”胡桂英道,“烦请详细说明,我等才好追查。”
    女子回道:“这一路上人来人往,我们如何能知晓这银子是怎么丢的?”
    “如此说来,姑娘并不能确定银子是不是在入城之后才丢失的。”
    女子一听,以为胡桂英是在故意推脱责任,顿时冷笑一声,“我们从京都一路赶来,半个月的路程,银两都分文未少,偏偏一进昌平城,钱袋就不见了。不是在这城里丢的,还能是在哪儿丢的?”
    胡桂英眉头一皱:“姑娘既无法提供最后持有银子的确切时辰,又不清楚可疑人物,一路走了这么远的路,怎能如此肯定银子就是在东市被人偷走?就算是办案,也得依着规矩来,有证据、有线索才好行动,你这般含糊其词,让我们如何着手追查?”
    今天就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临了却闹出这么一件事来,想到自己这个月就要到手的奖金要是因为这个事情飞了,她心里一个咯噔。
    银子什么的她不在乎,可她在乎这个名头啊。
    女子听她这么一说,十分不悦:“你到底是不是捕快,怎么倒像是替盗贼说话?”
    胡桂英气道:“我胡桂英在这一带巡逻已有三年,盗贼听到我的名号哪个不是闻风丧胆?百姓见了我不都得夸上几句?到你嘴里,我倒成了替盗贼说话?简直荒谬至极!”
    女子冷哼道:“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老百姓丢了银子,你不去追查,却一味推卸责任,还大言不惭地夸自己,我真是头一回见你这样当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