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军户制度所带来的的流弊是难以估量的, 尤其是底层兵卒,没有说到自己上?官不恨的, 他们这些小兵之所以活得如此艰难,就是因为上?头的人在喝兵血。
    为着吃空饷,上?官一年到头来磨死几个刺头兄弟但不上?报死亡的事都是司空见惯了。
    为了能在军营中这个庞大的群体?里混下?去,兵卒们很?自然的就渐渐分成了许多个小团体?。
    干实事的、日日巡逻的是这些底层兵卒, 郭冈对症下?药, 自然没有什么银子买不通的人。
    有着更好的前程, 谁愿意一直当狗呢?
    哪怕是流亡海外, 也比自己子子孙孙都压在军中,重复过着这样没有盼头的日子要?好。
    在这些兵卒们眼中逃亡军户还?真就不如靠海吃海来的痛快, 就算逃亡出去了又能怎么样,手中银钱能买上?几亩地?
    买不着地,就只能给地主家当佃农, 做佃农和当兵有什么区别??
    当然了,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这些人还?不知道王之干的是掉脑袋的活。造反这种?事情,哪里有一开始就大张旗鼓的?
    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面对着一干兵卒瞧着自己的好奇、畏惧目光, 王之爽朗一笑?:“诸位不必紧张,我王之绝不伤城内百姓一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有胆子大的人忍不住问:“那,将军、”他也跟着随大流这么叫:“你来咱们沙湾镇是做什么?”
    王之神情便沉痛起?来:“为我贤弟讨个公道。”
    兵卒们不解,王之也没有再解释,只是手按着刀:”带我去你们县令的府邸吧。”
    老赵当仁不让,立刻收了手中带血的刀,走到了前头带路。
    这李县令也是位人物,城外还?有大批不明?身份的人聚集,他还?能在府衙里头睡得安稳。
    李县令被拖出来架着的时候还?有些慌乱,色厉内荏的呵止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沙湾镇的县令,朝廷命官!”只是他小鸟晃荡,这话委实没有半点威慑力。
    崔德义见王之轻微皱了一下?眉,顿时福至心灵,上?去就是两?巴掌:“吵着我们将军的耳朵,小心我给你把舌头割下?来。”
    李县令见此人样貌凶神恶煞,手中刀寒光闪闪,瞬间不敢吱声了。
    “给他穿条裤子,然后带出去。”
    王之还?是那一副面无表情,轻描淡写的模样,他一摆手,手底下?立刻有人压着李县令出去了。
    “我就不一个个跟着去了,把人都押到县衙去,镇里百姓也都叫醒,过来瞧瞧。”
    王之挥手,也没多说废话,只是最后不放心的又交代了一句崔德义:“你小子去叫百姓的时候动作给我轻柔些,别?老整的凶神恶煞跟要?吃人似的。”
    崔德义嘿嘿摸了摸后脑勺,连声道:“成成成,我什么人将军你还?不清楚?”
    黎六犹豫半晌,到底还?是没能说出老崔实在不适合干这事得话来。
    老赵在一边看?的真是心潮澎拜。
    恶有恶报!恶有恶报啊!
    他目露崇敬,要?知道,李县令的家财、女人都是有不少?的,可是这位王将军没有半分贪念,连流连都不见,办完事直接就离开了。
    果真不是寻常海寇。
    王之来了县衙,大马金刀的坐着,一言不发等待着观众来齐。
    手底下?的人很?快就把平日里在镇子上?坏事做尽的人都压了过来。百姓也都被崔德义温声细语的驱赶到了此处,面露惶惶,身子更是抖若筛糠,全然不知今夜城是如何破的。
    众人齐聚一堂,面上?都是惶恐不安的神色。
    “李阳朔!”王之一声厉喝,吓得李县令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你身为县令,本?该做造福一地的父母官,可你却做了何事?!”
    李阳朔懦懦尚未言语,王之所带来的队列里就有一人站出,指着他鼻子怒斥道:“狗官,终日不思如何为朝廷办事、如何为百姓造福,只知道同那些乡绅地主讨巧。”
    “大凡灾年,收成不好,你就联合着那些商户衙役,抬高粮价是也不是?!”
    “你想着谄媚王爷、盐商,便帮着他们抓无辜之人入狱,不过是食些私盐,我们贫苦人家从来都是如此,怎么到了你这里便是错了?!”
    “可怜我那大兄,因着没钱自保,被你活活磋磨死在狱中,是也不是?!”
    李阳朔这下?不懦弱了,他看?着对面指着他鼻子骂的那人的脸,没有一点印象。
    什么被磋磨死?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没钱的人他会卖去官窑,再赚一笔银子。
    他李阳朔虽说不做人的事情干的不少?,但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是得多闲去磋磨一个泥腿子?
    这人怎么信口雌黄,污人清白?
    李阳朔有心想?要?为自己辩白,对面那人却是压制着他一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声若洪钟,以确保每个围观之人都能听得清楚。
    “你这狗官,口口声声仁义道德,肚子里装的全是些男娼女盗。朝廷信错了你,叫你害死我大兄,又对我毒打至此……”
    那人说着,泣不成声:“今日,我便邀请王将军为我做主!”
    王之上?前安抚:“贤弟莫急,我今日来此,就是为着我们兄弟之间的大义而来。”
    李阳朔只觉得天大一口黑锅架在了自己身上?,他真的是对面前这个汉子没有一点印象。
    虽说他素日不怎么管事,但像是这种?押人下?狱,动用公刑的大事,他都是得过目定夺的。这段时日流水一样下?狱的人不少?,里头绝对没有这个黑汉子。
    科举考得官身的李阳朔对自己的记忆还?是很?有自信的。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来人。”王之淡漠道。
    李阳朔拼命摇晃着脑袋,任由脖子上?架着的刀擦破自己的皮肉:“不是我!不是我!我平日从不管庶务,都是我手底下?那帮师爷吏员所为,他们在此地生活了数十载,我不过才来两?年,要?做什么都得依赖着他们,都是他们所为啊!”
    他也顾不上?什么是不是真是他干的了,这个矛盾,是一定要?转移出去的。
    不然今天他必死无疑。
    “在其位不谋其政,难道不是你的过错吗?”王之剑指关键点,
    李阳朔哑火一瞬,求生欲使得他立刻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就要?开口时,围观人群中这些时日受气就没有少?过的百姓终于忍不住了。
    “县令大人的确是什么都不管,县衙外头那鼓怕是都烂了。”
    “谁说他不管的,前段时间抓人可是亲身上?阵,生怕庞师爷出力不够呢。”
    也有人直接跪下?来,也跟着黑汉子朝王之哭诉道:“将军大人,去岁我婆娘大病,我依着郎中的药方,去积善堂买药。他们给我开的假药,害我婆娘就那样一尸两?命去了。”
    “我气不过,告去县衙,却不知道积善堂掌柜早就同这狗官串通一并,一升堂,反倒是我被打了二十板子,我如何能不恨?!”
    有一个人带头,旁人便意动了,也想?诉说自己的冤屈。
    一时间县衙里头吵吵嚷嚷,同集市也没多大差别?了。
    王之耐心的一个个听完,看?向李阳朔的眼神也越来越冷冽。最后,高坐正堂中间,执掌生杀大权的金甲将军冷淡地丢出来两?个字。
    “斩了吧。”
    李阳朔一惊,立马高呼:“不!你不能!我可是朝廷命——”
    崔德义兴致勃勃地提刀,而后一刀两?断。
    围观的人群中没有人发出惊呼,都是看?着那李阳朔的脑袋咕噜咕噜滚到他们的脚边,也不知道是谁咬着牙呵了一声:“杀得好!”
    “当真解气,我真恨不得生啖其肉,当初若不是这条老狗,我儿何至于饿死?!”
    人群竟然小小的欢呼了起?来。
    下?一个被压上?来的就是和百姓们相关的人了,正是为虎作伥的几个师爷和差役们。
    庞理全已经看?到了李阳朔的惨状,进来的时候还?踩了一脚血,心中只觉得无望,他庞理全,今天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他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都是听命行事,他一介师爷,还?能左右县令不成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
    对他这种?矛盾第一线的人,人民群众的怒火要?比刚刚面对李阳朔时更为旺盛,人群中有人扑上?来就要?对庞理全拳打脚踢,口中还?喊道:“畜生!当初若不是你,我爹怎么会活活被打死?!”
    崔德义皱眉,拉开了这人。
    这人还?赤红着眼睛,努力想?要?挣扎。
    崔德义大吼一声:“你干什么!”
    这人才逐渐清醒过来,嘴唇有些发白,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脸上?好似要?哭不哭的神情。他一时情绪上?脑竟忘了,如今正是贼寇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