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因为江逾白很清楚自己的行为说得好听是在求道,说的不?那么委婉,那可就是在争权夺利了。
    被他?窃取权柄的天权至理对他?能有好颜色那就见了鬼了。
    天权就是依靠着无形的规则聚合起来的意?识体,祂的皮肉是众所周知的明?规则,祂的骨骼神经却?不?那么伟光正。
    就像是人类社会表面上弘扬的是真诚与美好的品质。
    可真正落到实地的,深切到让每一个人都参与进?来的,却?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一样。
    天权真正的灵魂是利益滋生出来的。
    所以江逾白作为规则破坏者,是必然要付出代价的。
    天权无力毁灭一个人的灵魂,便只能一遍遍去?销毁江逾白的肉身。
    祂的行为,却?恰恰证明?江逾白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江逾白始终觉得祝人不?得好死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了。
    第131章 三年 元丰三年。
    元丰三?年。
    这并不是一个海晏河清的年份。
    从开年到年底, 就没有几件事?是元丰帝顺心的。现在钦天监的官员见着元丰帝都是低着头战战兢兢走路的,为什么?
    因为今岁开年之初,钦天监正监夜观天象,然后给元丰帝报喜说的是四海升平。
    可是看看眼下?吧……
    什么四海升平, 元丰帝只觉得自己也?差不多该把?这些尸餐素位者升天了(物理)
    今岁年初关外建奴蠢蠢欲动, 和关宁铁骑打了好几场大仗, 未能破关。
    紧接着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去?岁镇压的北地民变, 今岁又起, 还是同一个原因。雨水不足,春耕难以?进行?。
    民变很快纠缠着匪患, 越闹越大,呈现卷席之势。
    若只有关外和北地如此,朝廷倒也?能应付,毕竟钱粮大多在南方。只要南方基本盘不动加北方政治核心稳固, 其实对朝廷而言, 就不至于元气大伤。
    可偏偏今岁南方又起洪涝, 富庶的江南也?遭了灾, 朝廷因为周转不过来,只能暂且把?压力分摊到地方头上。
    但是。
    没有一个统一的决策者, 各地官员是怎么做的?
    大家伙在处理江南水患这件事?情上倒是意外的有默契,一言以?蔽之,就是:以?邻为壑, 祸水东引, 反正不能祸害到本官的政绩。
    庞大的官僚体系运转和信息传递都是需要时间?的,兼之欺上瞒下?,以?次充好。
    等元丰帝知道的时候, 民怨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了。就元丰帝和首辅所知,其实本来都还能够控制——但是江南这一地出的最多的是什么?
    士子、官员、大商人。
    这些人还有一个统称,就是地主。地主的共性,就是土地兼并。大灾之下?,固然有发善心做好事?的地主,但更多的是什么?
    不言自明。
    要知道,遭受过洪水的田地,通常是称作淤田的,地里肥沃【1】,乃是上等良田。
    那些个乡绅地主被制裁,元丰帝还隐隐有些快意呢,既然都做了不似人做的事?,那不当人了不也?是能够理解的事?情吗?
    可快意只是一时的。
    这烂摊子还是得元丰帝和朝廷来解决。眼下?最迫在眉睫的,就是这些此起彼伏的内乱。灾情不断,内乱难绝。
    要有见地的人来看,不怕死?的说,天朝已?有亡国之兆,也?是有人信的。因为纵观青史,强盛的大一统王朝就是由内乱起,由内乱终的。
    就算本朝气数未尽都要被这些大灾小祸给拖死?了。
    元丰帝写罪己诏的毛笔都要秃噜皮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接连念完了好几本奏章,全是灾情、疫情、民变、匪患之类,一个接着一个的坏消息,听?的人脊梁骨发寒。
    “都说说吧,诸位爱卿何解?”
    元丰帝把?玩着手上的串珠,面上没什么表情。
    今日不是早朝的正日子,而是元丰帝私底下?拉的小会。
    参会者,文官这边是几位重臣兼内阁阁老,武将那边则是两位在京城的国公爷和一位侯爵,可谓阵容豪华。
    这些人哪个放出去?不是在朝廷上喊一嗓子抖三?抖的人物,到了元丰帝跟前,却都是一言不发的装死?。
    废话,陛下?明显就是心情不好,这个时候自然是宠臣去?讨巧卖乖了,他们何必触这个霉头。
    陈·宠臣·正德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起身站到正殿中央,把?早就私底下?和元丰帝串好的词念了出来:“陛下?,如今之计,只有招安、人口转迁,可稍作权宜。”
    齐国公蹙眉。
    招安?
    招安他们哪里来的军功?
    又哪里来的军饷?
    和文官盼着天下?太平不同,武将是多少?有点想着生?些不大不小刚刚好的乱的。因为乱才有仗打,有仗打,才能有话语权。
    文武之争早就是过去?式了,武将式微。
    可哪个武将不想抬头做人?
    齐国公知道元丰帝是个心有大志的,文治武功两手都想要,这正是他们武将重新抬头之时,这也?是武将勋贵一派的共识了。
    所以?齐国公出列。
    可是还没等他说话,文官这边可早就根据今天这场小会的阵容做好了预防措施。
    不管文官是如何内斗的,打压武将永远是政治正确。
    户部尚书林大人也?知道齐国公等人要脱裤子放什么屁。
    所以?他十分干脆的从自己袖中掏出了一把精巧的小算盘,开始给在座诸位算起了一笔账来。
    打仗的话,兵马粮草所费几何。
    招安和人口转迁又是所费几何。
    很显然,打仗的钱都得朝廷负担;但是招安,朝廷只需那些空头官衔和一些小钱,便可化干戈为玉帛。
    人口转迁更简单,要拖家带口艰难行?路,等到了陌生?的地界难以被容纳只能低头做人的是谁?
    又不是在座这些个身娇体弱的。
    苦的不是我们,那我们担心个什么劲儿??
    陛下?您老人家心怀天下?,区区几地百姓的死?活有什么所谓?
    户部尚书算完了账。武将那边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这种经济命脉被人掐的死?死?的感觉很不好。但他们无话可说。
    早前元丰帝也?是主战派呢,安排了五千精兵去?夺回沙湾镇,把?王之赶下?海,结果发生?了什么?
    卢长云那狗东西被打得丢盔卸甲,至今都还是同沙湾镇僵持着。因为朝廷没有增兵的余力了,只能安排着卢长云先?盯梢,伺机戴罪立功。
    沙湾镇一输,输去?了他们这些勋贵武将的底气。
    算完账还不算完,户部尚书又转过头来,笑眯眯的补了一句:“若是齐国公愿意舍些家财,为国家大义,林某自是也?是愿意的。”
    齐国公脸一僵,谁没事?喜欢烧钱玩啊?
    “林大人所言的确无半句虚言,只是国库空虚不是长久之计,等来年收税,又不知能填补多少?。”
    “户部的折俸,也?只是解燃眉之急。陛下?,依臣之见,还是请开海禁。”
    文华殿内顿时落针可闻。
    在前朝,海禁一词出场率其实并不高,因为先?帝压根就不视朝,就算有人想提开海禁这事?,也?得通过内阁、司礼监、给事?中的重重关卡。
    还是新帝上位后,元丰帝意气风发,想要做出一番可以?媲美祖宗的事?业来,海禁这词才频繁出现,可那也?是前岁的事?情了。
    自打王之“先?礼后兵”之后,就没有人再敢提这事?,废话,不是谁都是陈正德能得天子信重的。
    老大人们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可。”
    出人意料的是,这会儿?站反对出来的居然是兵部尚书,而非算盘还没收起来的某位尚书大人:“陛下?,王之贼子如今暂且不知去?向,若贸然开海禁,怕是有祸及沿海百姓之风险。”
    这话说得是实情。
    内阁阁臣也?有持相同意见的:“我朝水师、海船皆废弛多年,内里糜烂,实在不宜冒这个风险。”
    “比起同那些海外夷人打交道,不若同关外建奴互市,也?能换些好马给戍边军。”
    “也?免得马上冬日来了,建奴又来扰我朝边境。”
    总之,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歪楼了,又开始对着海禁吵吵嚷嚷。
    元丰帝听?得厌烦,好在是没有人再拿祖宗成?法压着他了。
    他给了齐国公一个赞许的眼神。
    是的,齐国公喊着开海禁就是得了圣上背地里授意的,不然开不开海禁与他一个常年在京城的勋贵何干?
    看文官热闹不嫌事?大不好吗?
    文华殿内吵吵嚷嚷。
    在元丰帝看来有百利而少?害的良策,在底下?不同立场的人和其所代表的背后庞大的政治枝蔓看来,却怎么都算不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