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没想要你还。”
    “来而不往非礼也,就算你不想,我和老方也没办法安心。”
    “那如果你还得起呢?”
    冯谁有点茫然,以为赵知与不清楚普通人的消费水平。
    “你可以用别的还。”赵知与说。
    “别的……什么?”冯谁莫名有点慌乱。
    “你答应过我两个要求,再多一个也没关系的吧。”
    “什……是。”
    “那这个也换个要求吧。”赵知与笑了笑,“也存起来。”
    冯谁捋了一把头发:“我把人参还给你,我们用不……”
    “到我了。”赵知与打断了他,眨眨眼睛,“你闭上眼睛。”
    冯谁心里很乱,想要继续说什么,但在赵知与的注视下,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赵知与起身,脚踩在地毯上发出很轻的声音,抽屉被打开、关上,赵知与折回,站在了他跟前。
    冯谁睫毛动了动。
    “不准睁眼。”赵知与说。
    冯谁认命地闭着。
    他感觉赵知与靠近了些,体温,身上的香水味儿,呼吸的重量……
    “你……把手伸出来,两只都伸。”
    冯谁伸出手,一个颇有重量的东西放在了他手上,金属盒子,带着凉意。
    冯谁睁开眼睛。
    是个曲奇饼干盒,上面画着小熊图案,印着不知道是英文还是法语的文字。
    冯谁在赵知与的示意下打开盒子。
    里边很空,躺着一张银行卡。
    “盒子是我妈妈留的。”赵知与说,“她很喜欢吃这个饼干,留了很多空盒子。”
    赵知与看了看冯谁,笑容大了些:“送你的是银行卡,不是饼干盒。”
    “银行卡?”
    赵知与坐在了他身边,打开手机:“里边是我存的零花钱,有这么多,都送给你。”
    冯谁看着手机上的数字,一下子眼睛都花了。
    四位,八位,九位……九位数的零花钱。
    冯谁看着躺在曲奇饼干盒里的银行卡,感觉之前跟赵知与说的话,他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这么多钱,送给我?”冯谁转头,问赵知与。
    “嗯,送你。”赵知与说。
    冯谁看着赵知与,笑了一下。
    赵知与也笑了。
    冯谁拿起银行卡,黑色的卡面,钛合金材质,上面的卡通图案应该是定制的,两个大人牵着小孩的背影,右下角有赵知与的签名铭刻。
    托赵知与的福,他也是见识到存款过亿的银行卡长什么样。
    冯谁摩挲了一下卡面凸起的纹路,所有的语言好像都变得无力,他笑着问赵知与:“这么多钱送给我,不怕我不还吗?”
    “我相信你。”赵知与说。
    “相信也没用,这不是相信不相信能涵盖的问题。”冯谁说,“少爷,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
    冯谁感觉心里有些悲伤,又有些荒凉:“我还不起的。”
    他把黑卡放进饼干盒,合上盖子,低头看着上面的小熊图案。
    过了好久,赵知与的声音传来:“还不起又怎么样呢?是我想给你的。是我自愿的。”
    冯谁长长地呼吸。沼泽淹没了他,那根浮木不是无根的,他抓住了,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坚定地把他拖拽了起来,天光乍现,黑暗褪去。
    这一瞬间,冯谁突然生出了一股冲动,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动。
    他喘了两口气,又看向赵知与:“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赵知与的眼睛清澈明净,是全世界最美丽的河流。
    “奶奶说,她生病的时候,自己都放弃了,但你一直求她去医院。后来病控制住了,花了很多钱。”赵知与难过地看着冯谁,“奶奶说,你没跟她透露过钱从哪里来的,她也没问。”
    “冯谁哥哥,你一个人,一定很辛苦吧。”
    冯谁眼眶发烫,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几米外的墙面。
    赵知与安静地坐在一边,没再说话。
    即便临海温度不高,但秋天还是不容拒绝地降临人世,花园里的伯爵红茶谢了,换上了木芙蓉和秋海棠,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呢?他好像已经认识了赵知与一辈子。
    眼眶的酸涩不知何时褪去,冯谁不知道过了多久,赵知与的就寝时间是不是过了。
    他把饼干盒放到了赵知与手里:“很晚了,少爷该睡了。”
    “叫我阿与。”赵知与说。
    “晚安,少爷。”冯谁微微欠身,走向自己房间。
    “为什么要一直逃避?”赵知与站起身,饼干盒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逃避?”冯谁茫然又疑惑,“我逃避什么?”
    “有了钱,奶奶后续的治疗不是有保障了吗?”赵知与的声音有些生气,“我都懂,你为什么不要?”
    “我要?”冯谁转过身,走到赵知与跟前,“这么多钱,你连个凭证都没有就敢给我,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我信你。”赵知与说。
    “……”冯谁哽了一下,“我拿到钱只会销声匿迹,带着老方逃到你找不着的地方,你一辈子都别想要回你的钱。”
    “能治奶奶的病吗?”
    “什……”冯谁再次哽住,“什么?”
    “你逃去的地方,能治好奶奶的病吗?”赵知与问。
    “……”冯谁喘了两下,“跟你有什么关系?重点是这个吗?”
    “那你逃吧。”赵知与的眼里闪烁水光,像是河面起了风,“逃到能治好奶奶的地方去,现在就逃,我会掩护你。”
    “……你在说什么?”
    赵知与鼓着腮帮子,像赌气,又像是赌博:“只要你舍得我,舍得一辈子都看不到我。”
    冯谁后退了两步。
    不可置信地看着赵知与。
    失去了所有声音。
    赵知与耳朵尖有点红,又怨又气地看了冯谁一眼,别过脸去。
    卧室再次恢复寂静。
    混乱中,冯谁居然有多余的心力,意识到他们在赵知与的卧室。
    赵知与睡觉的地方。
    冯谁头皮一阵发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冯谁还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赵知与试探地叫了一句:“冯谁哥哥……”
    “闭嘴。”声音回来了,又干又平又轻,像死了十年的木乃伊。
    赵知与没闭嘴:“让我帮你吧,我想帮你。”
    “说到底……”冯谁缓慢而艰难地吐出字句,“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我们是朋……”
    “不是朋友。”冯谁抬眼看他。
    “那就是……”
    “也不是。”冯谁不留情地打断他。
    “我们是雇主和佣工,是少爷和保镖,是主人和仆人。”冯谁平静地说,却感觉心里一阵呼吸不过来的痛,“我们什么也不是。”
    “为什么呢?”赵知与笑了笑,问他,“因为我是傻子吗?”
    痛感加剧,像是刀刃划开血肉。
    我白天被吓着了,冯谁想,所以心脏变得不好。
    “就算你是傻子。”冯谁听到自己的声音自行其是,“也有的是人想跟你做朋友。”
    第28章
    日子冰冷无情地向前推进,冯谁跟赵知与之间的气氛变得诡异而尴尬。
    别墅里谁都看得出来,向来温和好脾气的少爷,难得露出不假辞色的一面,对方还是先前他十分看重的冯谁。
    即便在人前,赵知与都不怎么搭理冯谁了。
    周六的中午,管家来了餐室。
    “晚上少爷要去参加陆名少爷举办的晚会,你们两个跟着,好好照看,不能又一点闪失。”
    管家带来了两套西装,冯谁张正一人一套,留下东西就走了。
    冯谁拿起西装看了下,只感觉不便宜,其他的也看不出什么。
    西装边上放了一只小盒子,冯谁拆开,愣了一下。
    是一只腕表,跟赵知与手上的挺像。
    他连忙看向张正。
    还好,张正的也是西装加腕表,表的颜色跟他的不一样,款式似乎是相同的。
    但张正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怎么了?”冯谁问。
    不问还好,这一问,张正脸色一下子涨红,猛地站起身,桌椅摩擦地板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张正看了眼冯谁,一言不发地出了门,临走还带着气,门是被摔上的。
    “发什么神经?”冯谁摇摇头,懒得理他。
    宾利在庄园酒店大门前停下,赵知与下了车,冯谁张正一色黑西装,跟在后边,三人穿过景观花园和湖泊,一进门厅,靡丽的乐声扑面而来。
    赵知与穿过宴会厅,一路上与不少人寒暄招呼,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陆名。
    台上有个家喻户晓的明星在唱歌,边上候着几个拿贝斯吉他的男女,打扮却是十分正式。
    硕大的枝形水晶吊灯垂下瀑布般华丽的光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酒香和浓郁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