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宠婢 第25节

    因此他又轻轻松松把时尘安才打上的郁结解开了:“趁着?还有时间,你不如?多向我学习,究竟该怎么做好一个怒目金刚。”
    时尘安的眼睛就亮了:“陛下愿意教奴婢吗?”
    “哼。”靳川言冷笑,“你又不了解我,怎么跟我学?”
    这话说得奇怪,时尘安想了很久,直到靳川言都沐浴完毕了,她才突然想起啦靳川言从前与她说过的‘与人争辩没有意义’的论断,他那时就直言很多人的行事都受过往的经?历影响,因此各有各的利益要?谋,各有各的偏见要?守。
    这种话套到现在的场景,靳川言说的那话的意思?就是‘你不了解我的过去,怎么知道我必须铁石心?肠的理?由’。换言之,要?跟着?靳川言学,就需要?先了解他的过去。
    时尘安曾经?对小川的过去充满好奇,那是出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后来知道小川就是皇帝后,那种好奇就减了,在她看来,生来就是天皇贵胄的靳川言自然什么都有,他的人生由蜂蜜浇灌,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苦。
    她一直这样认为,若没有太后的事的话。
    时尘安尽管仍旧不认同靳川言激进的处事方式,却不妨碍她因此对他的过往起了些好奇,坐拥江山权力的母子吃喝不愁,一生优渥,又能有什么起龃龉的必要?。又不是她们这些农户,一年只靠那三瓜两枣的收成活命,因此一条细水渠的变道都能轻易挑起两村之间的械斗。
    她本以为富足的王亲贵族的人生,应当平滑柔顺如?丝绸,一点褶子都不会起的。
    时尘安起了好奇,却不知道该从何得知靳川言的过往,总不能直接开口问靳川言,她倒还没有蠢到这地步。
    就在时尘安纠结不已的时候,靳川言上了床,他坐在床边看她,寝衣着?身?,面容清癯俊秀,肩线宽阔挺直。
    “你可以独自睡碧纱橱。”
    还不等时尘安惊喜,他又面无表情地捏碎时尘安的希望:“但明天碧纱橱就要?拿出去丢了,你今天睡了,明天就得睡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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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明晃晃、赤/裸裸的威胁,他连睡地上都懒得说——因他知道时尘安那头?傻乎乎的倔驴肯定选择睡地上——直接就要?把时尘安赶去雪地里,这天气?睡雪地,只怕一晚就得冻死。
    他不怕时尘安听出来他的威胁,因为他知道时尘安没得选择。
    时尘安道:“但是——”
    “什么但是,”靳川言凉凉地开了口,“你听小郑说了几句话,你就信了他,却从来没想过来问问我,难道小郑才是我?还是昨夜与你说的那话,我若对你别有用心?,满宫十二殿都是我的,你睡哪都没用,你拦不住我。”
    时尘安被他说得没声了,过了好会儿才道:“奴婢睡床。”
    她想,说到底,她是奴,靳川言是主,他本就可以随便处置她的身?体以及生命,她对他的歹心?向来是毫无办法。但现在靳川言没有对她做任何的事,甚至还说过要?册封她为公?主的话,或许,他对她当真没有多余的想法。
    时尘安终于上了床。
    两人并?排躺着?,中间依然没有那些枕头?。
    时尘安想不通明明白?日里还放在这床上的枕头?怎么现在都没了影,总不是因他们睡到了床上,那些枕头?又被扔去了碧纱橱吧。
    时尘安疑惑不解,却没有再?和靳川言讲这件事,经?过昨晚,她知道讲了也是多余,她只能尽量贴着?墙,抱着?被褥睡去。
    她睡得半梦半醒,桃月与溪月仍旧轮番来造访她的梦,逼着?她受惊,但这回叫她清醒的却是耳畔含糊不清的一声呢喃:“母后,你为何不喜欢儿臣,只喜欢弟弟?”
    时尘安侧过脸。
    靳川言睡觉也不是很老?实,他好像很渴望拥抱,时尘安睡前贴墙,睡着?时也乖乖地一动都不动,靳川言却仍旧能准确地从床外侧找回来,找到时尘安,抱着?她,脸贴着?她的脖颈,因此时尘安感受到了一滴眼泪的滚烫。
    时尘安的手?指因这滴眼泪而蜷曲。
    她轻声叫了‘靳川言’,靳川言仍旧熟睡着?,没有睁眼,环着?她腰的手?臂却收紧了些。时尘安想叫他松松手?,那只去摆脱他的手?却反叫他扣住五指,压在了她的小腹上。
    他的掌心?也是滚烫一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这个深夜,时尘安感觉她好像刺破皇帝的身?份面纱,不小心?触碰到了靳川言隐秘的内心?。
    她在黑暗里发着?怔,并?未察觉到刚刚演完一场戏的靳川言懒懒地睁开了密密的眼睫,轻轻的、不为人知地嗅着?时尘安肩颈处淡淡的香味。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条大狼狗,外出奔波打猎一日,夜间却可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被他标记、有着?他的味道的地盘,所有的辛劳都在瞬间化为心?安,让他可以慵懒地趴在翻开的两只前爪上,惬意地摆摆尾巴。
    第30章
    时尘安总觉得靳川言不一样了。
    他是?个勤勉的皇帝, 白日不是泡在文渊阁会见大臣,就是?在暖阁批改奏折,在他身上似乎看不到任何享乐的痕迹, 每日除了政务就是政务。
    时尘安偶尔会想?起他午夜间那?些不为人知的呓语, 这?时候她总会出神地停下笔看着靳川言认真的侧脸。
    关于那?晚的事,时尘安终究没有问出口,小郑走后, 刘福全另外拨了个宫人来伺候时尘安,好巧不巧, 正是?与她同时入宫的宫女, 现在已改名叫寒月了。
    时尘安见到她时脸上还有些尴尬, 倒是?寒月很自然地跪下来?与她请安, 叫了她声‘姑娘’。
    时尘安的身份尴尬, 不是?妃嫔, 也不是?公?主,却也不是?宫女,因此只能唤她声‘姑娘’。
    时尘安弯下腰, 想?叫寒月起身,忽然似有所觉,她偏过头,靳川言正吃着茶看向她这?儿?, 眼神带着点?玩味的笑, 时尘安的手就缩了回来?, 直起身, 颇为不自然地道:“你起来?吧。”
    寒月起身, 靳川言方才道:“你退下。”
    于是?寒月退了出去。
    靳川言放下茶盏走过来?,手按在她的肩头, 笑道:“好姑娘,做得不错。”
    时尘安转了脸。
    太医来?给时尘安检查伤势,她每日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腿伤恢复得不错,太医给她拆了夹板,吩咐她每日走动半个时辰,慢慢恢复。
    时尘安听了进去,就和寒月说了,寒月一脸为难,原来?暖阁里并没有时尘安的衣服。
    暖阁里地龙镇日烧得暖,她每日只要穿寝衣即可,偶尔要披件外衣,也都是?拿靳川言的氅衣。
    那?些象征着帝王至高无上的龙纹披在了一个个小小贫女身上,他却不觉得有丝毫的僭越,反而很喜欢看她穿他的衣服,也就没有人想?起要给时尘安准备衣服了。
    但现在太医说了要时尘安每日走动半个时辰,时尘安就要遵守医嘱,虽说暖阁里也可以走动,但时尘安也差不多在这?儿?闷了一个月,实在难受,她想?出去。
    因此,她借此机会和靳川言提了请求,她的想?法极其?简单,她和靳川言说豹房的厢房里还有半箱笼冬衣,让寒月取过来?就是?了。
    靳川言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他说:“不行,那?些宫装都太丑了。”
    时尘安莫名,宫人是?伺候皇帝的,他若嫌宫装丑,碍着他的眼睛了,早可叫尚衣局改了,哪里还能等到此时来?挑时尘安的毛病。
    时尘安觉得靳川言在找茬,靳川言却一扫白日积累下的疲惫,忽然振奋了些,让刘福全去把尚衣局掌事的姑姑叫来?,要给时尘安做新衣。
    时尘安见他要大动干戈,忙阻拦道:“那?些冬衣奴婢不曾穿几次,弃了可惜,何必要裁新衣。”
    靳川言打量着她的嫩脸粉颊,道:“它们不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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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尘安一怔,她才知靳川言为何嫌冬衣丑。
    两个掌事姑姑来?得快极了,一个拉起屏风给时尘安去量身,另一个恭敬地拿笔记录靳川言的要求。
    靳川言说得慢,他总要在脑海里想?一想?给时尘安穿上各色衣服能俏丽几分,他才好下结论。
    也因此,他可以轻易地听到隔着屏风传来?的轻声细语,姑姑报了个数字,原本靳川言还没感觉到什么?,偏偏时尘安极为害羞地请求姑姑:“姑姑,我帮你记,你别说出口。”
    靳川言才反应过来?那?报的是?什么?数字。
    他想?到夜里睡觉时总能抱到的一团绵软,虽然极力想?夸赞自己特别会养妹妹,都能把一个瘦小的干果养的皮薄肉嫩汁水饱满,但靳川言一本正经的严肃面容下,耳朵尖尖依然克制不住地红了。
    掌事姑姑拿着笔,困惑地抬起头,不明白素来?杀伐果断的帝王为何在给姑娘挑衣这?件事上久久下不了决断。
    过了好会儿?,靳川言方才道:“裁红衣,她皮肤白,穿红会很好看。”
    掌事姑姑道:“陛下喜欢怎样的纹样?”她翻开一大本册子,书里的每页都用画笔画着图文,下面注明纹样名称。
    靳川言接过,那?心?思却是?专注不了,总要分一半到屏风后,直到时尘安量完衣,他还没挑明白,于是?为了掩饰,他故作镇静地把册子递给时尘安:“我选了几样,你瞧瞧喜欢什么?。”
    时尘安挑不明白,还是?掌事姑姑帮忙做了决定:“姑娘年轻,挑几样青春活泼的纹样就好。”
    时尘安道了谢。
    掌事姑姑走了,靳川言喝了两盏热茶,仍觉得这?暖阁待不住,他起身要摆驾,刘福全看着核桃大小的怀表上,指针都快指向了子时,他觉得头疼。
    “这?么?晚了,陛下要去哪里?”
    他说着,眼风扫向时尘安,想?让这?位小祖宗给个暗示,好让他明白靳川言这?个大祖宗究竟半夜在发?什么?疯。
    靳川言也有点?懵,他只觉暖阁待不住,但要去哪儿?,他确实是?没想?好,倒也不是?不可以说去御花园散步,但这?个时间,外头还飘着细沙一样的雪子,若去了御花园,怎么?瞧都像个神经病。
    靳川言想?了会儿?,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被扣上神经病的帽子,于是?他决定苦一苦他的臣子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让大臣去文渊阁候着,朕有政事要议。”
    *
    新裁的衣服很快就做好了,如?靳川言所说,时尘安雪肤冰肌,穿了红,就衬得她肤色软艳娇嫩,格外好看。
    新衣到了,首饰自然也如?流水般送进了暖阁。
    原本暖阁的妆台的几个抽屉和匣子都是?空的——皇帝的冠帽另收在别处,妆台上只放着梳子和顺手就用的素簪——现下,倒全被时尘安的首饰给塞满了,反而挤得靳川言的东西没地放了。
    时尘安还记得靳川言说的国库紧张,因此格外受之?有愧,不肯接,靳川言听了很奇怪:“我私库里的东西关国库什么?事?”
    他取了枚滴水红宝石的耳环,那?宝石红如?鸽子血,银链在烛光下闪烁若星辰,他觉得衬时尘安极了。
    ——他很喜欢这?个耳环,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由?衷觉得他私库里的石头没白藏。
    他放在时尘安的耳朵下比划,目光却被时尘安细嫩的耳垂吸引,雪白的肌肤上连绒绒的毛发?都十分清晰,可爱无比。
    他看了会儿?,道:“你没有打耳洞?”
    时尘安“嗯”了声:“小时候阿娘想?用针给奴婢戳开,奴婢怕疼,哭得很厉害,阿娘便作罢了。”
    靳川言忽然就舍不得时尘安打耳洞了,他把耳环放回了妆奁盒子里,看了会儿?,才道:“叫他们拿去改改,看看有什么?办法不打耳洞就能让你把耳环戴上的。”
    时尘安将靳川言一闪而过的疼惜尽收眼底,她低头捏了捏依旧完好无损的耳垂,没说话。
    时尘安穿上新做的暖和的冬衣,一月一来?头回走出暖阁,来?到这?琉璃世界,她看着白雪压在黄瓦红墙上,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是?不是?快过年了?”
    寒月道:“过了腊八就是?年,明日就是?腊八节了,确实快要过年了。”
    时尘安驻足半晌,深深叹气:“我这?一年过得当?真是?大悲大喜。”
    八月之?时,她还是?开明县一个饭都吃不饱只能被家人卖掉的孤女,后来?进了宫,做了宫女,被人陷害,又莫名得了亲睐,虽没有主子的名衔,但现在过得和主子没什么?两样。
    如?此算来?,竟然只是?区区四个月的事。
    寒月笑道:“这?宫里登高跌落都是?瞬间的事,姑娘且以平常心?待着吧。”
    时尘安瞥了眼寒月,不得不说,寒月说出的话比小郑要讨喜很多。
    积雪深厚,时尘安的腿脚还没好利索,只能勉强靠着寒月的搀扶在未央宫走,未央宫里有更多熟悉的面孔,其?中不乏之?前跟着桃月奚落过时尘安的,现在看到她更是?诚惶诚恐。
    时尘安也不为难她们,只当?没看到。
    她走了会儿?,却听到宫门外有人叫她:“时姑娘。”是?陌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