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就听烟罗道:“这世上,凡是有权有势的女子,身边从来不缺男人。她贵为亲王,想要什么模样的没有。她既有心待你不同,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只是,韶光易逝,世事无常。你若到了我这个年纪,便会知道,男儿家最好的光阴,不过是那几年,可从不等人的。”
    幽幽烛火下,江寒衣自诩眼力极好,却也瞧不出这满头雪发的美人,究竟是什么岁数。只觉一根修长手指,微凉,在他的咽喉上轻轻一点,又一路向下,游走到他的胸膛。
    伴随着笑音:“这男人呐,有时候主动些,才更招人喜欢。”
    他喉头忍不住滑动了一下,几乎慌乱:“我,我不会……”
    却不料烟罗笑得越发妩媚,眨了眨眼,目中狡黠。
    “正是不会,才更好。”
    ……
    江寒衣只觉头晕得越发厉害。廊上一盏盏的花灯,都重了影,像是夏日里的萤火一样,在眼前回旋飘荡。
    对方还与他说了什么,都记不清了。或许,就连他记得的部分,也未必记真切了。
    一时走神,过拐角时,不小心擦碰了一个人。
    并没有结结实实地撞上,不过是肩膀轻轻碰了一下,但他仍然很有规矩,忍着目眩,欠身道:“对不起,是我没留意。”
    对面是个女子,见状笑笑:“无妨,小事而已。”
    他刚松一口气,下一刻,手却蓦然被人捉了过去。那人将他的手握在掌中,笑容里带着几分醉意。
    “你生得很漂亮。”
    “我……”
    “新来的吗?倒是头一回见你。今日有客了没有?若是已经有了,也不打紧,我同你们主事相熟,我去与他说,叫你来我房里。”
    “你误会了。”江寒衣立刻道。
    但是身在春风楼里,他不愿给姜长宁或是烟罗惹来麻烦,更知道,与醉鬼并无道理可讲。只飞快解释:“我并不是楼中的人,请放开我。”
    说罢,抽身便要走。
    谁知对方握着他的手,非但不松,反而用了大力,一面牢牢拉住他不让走,另一面张开双臂一带,竟大有要将他拉入怀中的势头。
    “小郎君,有什么急事,这便要走,也不配姐姐喝几杯酒?不是楼中的人,也不要紧,”她咧嘴笑着,“只要愿意同姐姐走,保证亏待不了你。”
    江寒衣只觉身上忽地发冷。原本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下跳得厉害。
    对方攥住他的手,不停摩挲。
    和被姜长宁牵起的时候,好不一样。
    姜长宁的手,是暖的,力道不轻不重,只刚刚好将他的手拢在掌心。即便他感觉到了,她在轻轻抚摸他指尖的伤疤,心里羞愧至极,想要躲藏,却也并没有真的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或许是因为知道,她不嫌他。又或许是……不舍得。
    但眼前的陌生女人不同。
    她脸上挂着油腻腻的笑容,将他的手摸了又摸,忽地愣了一下,将他的手拉到眼前细看。一看之下,面露错愕与嫌弃:“这是什么呀?”
    江寒衣眉目一凛。
    下一刹,女人被反握住手腕,用力一拧,整条胳膊被硬生生反扭到身后,疼得她哎呀乱叫:“疼疼!我的手断了。”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身在此处,不宜惹事,便飞快松了手,身子一轻,已经跃到了拐角。
    就听那女人一边甩手呼痛,一边破口大骂:“小蹄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等着,看被我逮着了怎么收拾你!”
    他无心纠缠,仗着身上功夫好,转眼间便将她甩在了后面。
    花楼里九曲十八弯,他跌跌撞撞,迷失了方向,好在路遇一个小倌,倒是认出了他。
    “咦,这不是同齐王殿下一道来的公子吗?”对方端详着他绯红脸色,抿嘴笑笑,“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儿了?”
    他倒全然记不得对方,只抬手按了按额角:“劳驾,你知道我家主上在哪里吗?”
    “晓得,晓得。你自己乱转,怕也不认得路,走,我带你过去。”
    他谢了对方好心,跟着这小倌,七弯八绕,最后停在一处雅间门外。
    对方并不叫门,只将他向前推推,自己倒往后躲,望着他的目光里并无恶意,只一味地笑,似是打趣,又似有些他读不明白的期待。
    “公子快些进去吧。”
    江寒衣不解何意,只抬手在门上轻叩了三下,推门而入。然而下一瞬,却被雅间中的情形钉在了原地,一步也不能再向前。
    只声音干涩:“主上?”
    ……
    姜长宁被人领进雅间时,心情尚很悠闲。
    尽管不知道,江寒衣何故被烟罗唐突留下,但总归并不担心他会有危险,因而只散漫向旁边一坐。那引路的小倌娴熟上前,替她倒上新茶。
    “有劳了。”她淡淡点一点头。
    小倌近前两步,温声软语:“殿下与我们哥哥说了这样久的话,大约也该乏了。奴家替您按一按,松泛一下筋骨,好不好?”
    话音未落,人已经款款绕至她身后,洁白修长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肩头。
    如云的发尾垂落,与她头上簪钗稍稍勾了一勾,身上胭脂甜香,无声将她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