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过来 第118节

    这本来是绝无可能的事。
    现在还不是和她相认的时机。
    不对,不能相认,甚至不能让云箬知道他们认出她来了,否则她一定会躲得远远的。
    他们反而要把这件事藏得死死的,这不仅涉及到小师妹,还涉及到庚桑箬,那些曾经在暗地里发生事决不能暴露。
    三人抬眼,从彼此的眼神里确认了这个信息。
    白凌寒着一张脸率先转身离去。
    之后是沈苍一。
    阁楼前只剩下南宫少尘,他抬头看着面前十几年前才建好的阁楼,慢慢踏上台阶,设在阁楼周遭的法阵发出亮光,旋转的符纹亮起,南宫少尘蹲下身,伸出手指一点一点从金色的符纹上抚过。
    “师妹……”
    他的呓语就像是叹息,混杂在法阵发出的轻声嗡鸣中,只有他自己能听清。
    主峰峰顶,庚桑箬进了藏书阁,照例往最角落的架子后面去找白凌,结果扑了个空,角落里散落着几本书卷。
    白凌爱来藏书阁打发时间,走的时候都会整理好书卷,从满地散乱的书卷来看,他应该是匆忙间离开的。
    “干嘛去了呀这是?”庚桑箬嘟喃着,随手把一册书卷捡起来扔回架子旁的书案上。
    “白凌。”谢鸣之的声音响起。
    庚桑箬连忙七手八脚把书都捡起来放好,谢鸣之走过来看到是她,肃然道:“你师兄呢?”
    “小师兄不在这。”庚桑箬回头见了个礼,“见过师父。”
    谢鸣之神色温和了些,语气依旧严肃:“我听说你今天去演武场了?”
    “我没有一个人去,师父放心吧,二师兄陪着我去的。”庚桑箬有些不敢看谢鸣之,虽然师父对她很好,从不责骂惩罚,但在她面前却老是板着脸,让她单独和谢鸣之在一起时忍不住会紧张。
    上次去学院回来谢鸣之知道她被拖进秘境里的事,冲沈苍一和南宫少尘发了好大的火,还让他们去腐海林受罚一个月,那地方她只远远看过一次,是玄阳宗用来处罚门人弟子的,封着很多妖兽和受刑的罪人,里面彻夜都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哭声和惨叫声。
    重罚了两个爱徒,谢鸣之却没骂她也没罚她,找了宗门最好的医师给她治疗,她手臂上别说疤,一点儿伤痕都没有留下。
    她有时候有点不明白师父,明明行为上对她很好,但不管在任何时候却又都对她很冷淡,除了她主动找上去说要什么,谢鸣之会满足她,却又从不主动跟她说话,平日里找三个师兄也不会找她。
    她上次跟云箬说只要自己开口,就可以让她进玄阳宗也不是骗人的,师父确实疼她。
    但这和她面对谢鸣之的时候会紧张一点都不冲突,师父他老人家实在是太威严了,让人望而生畏,她也不例外。
    “也不用整日待在玄阳宗,但想要出去玩必须要你师兄跟着,莫要再受伤出事让我操心。”谢鸣之板着脸说。
    “是,师父,我记住了。”庚桑箬规规矩矩道。
    “师父。”白凌从门外走进来,行了个礼,“你找我?”
    “去哪了?”谢鸣之问。
    白凌淡声道:“无念阁。”
    “二师兄的无念阁?”庚桑箬看到白凌来神情灵动了许多,“去那儿干什么?反正除了二师兄没人能进去,那可是他闭关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白凌无奈:“不是去玩,我听说会审堂的金衣使者来了,南宫师兄和他们碰上了,过去看看而已。”
    庚桑箬想起今天见到的金衣使者,咄咄逼人的,想到以前师兄和师父告诉自己的,会审堂是个什么可怕地方,忍不住嘶了一声。
    云箬怎么和那些人打交道,很晦气的。
    改天她提醒一下她,还是不要跟那些人来往的好。
    想到云箬,庚桑箬开口道:“师父,我明天可以去看比试吗?”
    “哦?以前宗门内的比试你不是都不爱去看吗?”谢鸣之问。
    庚桑箬眼珠骨碌一转,点头道:“今天去看了,挺好玩的,想再去看看嘛。”
    她可不能说是为了云箬去看,要是她说了谢鸣之也想去看看,暴露了她想让人进玄阳宗还被拒绝了,那她的脸岂不是都丢尽了,师父不知道最好。
    “你两个师兄没空。”谢鸣之道,“明天要陪我待客,等最后一轮吧。”
    “哦。”庚桑箬有些失望,看了一眼白凌,白凌向来不爱凑热闹,其实沈苍一和南宫少尘也不爱,但只要她撒个娇,基本能让他们陪自己去,小师兄就不一定了,难求得很。
    却听白凌道:“我陪你去。”
    “真的?”庚桑箬开心的抱住他手臂,得意地朝谢鸣之道,“师父,现在我可以去了吧?”
    谢鸣之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就隐去了,语气依旧严肃:“去吧。”
    *
    第二天比试的演武场,云箬一进场就看到了看台最高处朝她挥手的庚桑箬。
    云箬只觉得头疼。
    庚桑箬是没完了吗,怎么还缠着她不放了。
    比试还有一会儿才开始,庚桑箬根本坐不住,想要下台去找云箬说话,被站在看台后方的白凌拦住了。
    “别打扰比试。”
    “我怎么就打扰比试了?”庚桑箬叉腰道,“明明是她老躲着我,我都特意来看她比试了,本该她主动来跟我打招呼的。”
    白凌神色冷淡:“你不是想跟她交朋友吗?老是颐指气使的可不行。”
    “我哪有!?”庚桑箬瞪圆了眼睛,气鼓鼓的,半响后不情不愿道,“可她一个小宗门的人,能和我说话都是福气,我又没骂她,这样也不行吗?”
    白凌都要被她气笑了。
    被宠坏的小孩子一个。
    但这话不能说,说了又要生气。
    他面容冷淡,心里想着怎么哄人,目光忍不住地往台下瞥。
    云箬和小师妹没有半点相像的地方,长相不一样,身形不一样,甚至连神态都不同。
    他印象里的小师妹总是笑的很温吞,性格也很软,被宗门里的其他人欺负了也不跟他们说,被问起来就笑一笑,说没事的,她被关在法阵里反而还锻炼了身体,其他人不喜欢她没关系,有师兄们对她好她就很知足了。
    他过去只觉得小师妹像个包子,谁都能拿捏她,甚至有些时候会觉得她太过懦弱,但他有时又觉得这样很好,因为当她被封进玉棺,被他亲手在身上刻上法阵,她也只是发着抖小声说好疼,根本不敢反抗。
    他以为自己讨厌她,讨厌她总是动不动就生病,还要和南宫少尘下山去玩,讨厌她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哪怕是对那些欺负她的同门,讨厌她烧得难受,却还要对守着她的小师兄说她没事让他不要担心。
    可笑,他只是担心这具身体坏了而已。
    世间仅有的凤凰骨,虽然无法修行,却能温养魂魄。
    现在的云箬和小师妹没有半分相像。
    她脸上的笑容不再温吞,反而带着股坚毅的锋芒,笑意是从眼底透出来的,而不是勉强为之,就连她站着的姿势都是挺拔的,不像从前,因为体弱,大多数时候都显得轻飘飘的,好像风一刮就能把她吹走。
    她现在和以前根本判若两人。
    但他却能肯定这就是小师妹。
    那双眼睛,那双不管是带着不达眼底的笑,还是现在盈满笑意的眼睛,永远都那么明亮清透。
    “小师兄?”庚桑箬拍了拍他肩膀,“你怎么了?”
    “没事。”白凌迅速收敛了表情。
    庚桑箬仿若发现了新大陆:“你刚刚在笑?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笑呢,笑的都出神了。”
    庚桑箬指着他大笑起来:“你想到什么了这么出神啊?你刚刚的表情好傻!真该让大师兄和二师兄都看看。”
    白凌恢复了一脸冷淡:“看比试,你自己说要来看的,不看就走了。”
    庚桑箬做了个鬼脸,趴回去继续看看台下了。
    演练台上今天的第一组宗门已经开始比试,闲云宗的人坐在台边,他们是第二组。
    一队人从演武场外进来,领头的张望了一下,直接带人朝着他们走过来。
    蒋英哲一副很巧才发现他们的样子走到林望面前,语气夸张:“林望师兄,听说你们昨天三场比试都赢了?运气这么好啊?不过我听说你没上场,不然我怎么都得来给你鼓鼓劲,毕竟曾经也是同门嘛。”
    “免了。”林望道,“还有,你都说是曾经的同门了,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师兄的叫我。”
    蒋英哲嘴角抽了抽,翻了个白眼,翻到一半江北山和云箬过来了,他们刚才去裁判那里报道去了,蒋英哲硬生生将翻到一半的白眼收了回去,对云箬笑道:“师妹好啊,你今天上不上场?”
    云箬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什么时候进我们闲云宗了,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师兄。”
    她走回位子上坐下:“毕竟我师门人都是很好看的。”
    蒋英哲:“……”
    她什么意思?她刚刚在说我不好看?!
    蒋英哲被噎得半天没说出来话,神情变得难看起来:“谁稀罕进你们那破宗门。”
    “那就别在这一口一个师兄师妹的,你师兄师妹听了什么感受我们不知道,但我们这边可是很膈应的。”林望笑道,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蒋英哲看了看他,站着不走了:“你还不知道今天你们第二场的对手是谁吧?”
    “是谁?”林望随口问道。
    “我广,辰,宗。”
    蒋英哲说一个字就挑一下眉毛,十分嚣张得意的样子:“你们的运气到此为止了。”
    他看着林望:“林望,你敢不敢上场和我比试?”
    林望也一挑眉毛:“哟,不错,不喊师兄了,我谢谢你啊。”
    蒋英哲冷笑:“孬种。”
    “好说。”林望根本不受他激。
    “原定的宗门不是广辰宗啊?”江北山说,他刚才和云箬去裁判那里看的时候还不是呢。
    “你问到点上了小子。”蒋英哲笑起来,低声道,“原定的那个宗门上一场碰上的对手太厉害,对方打的太忘情了不小心没收住手,把人给打爆了,那个宗门的单人赛弟子受了重伤,来不了了,换了我们。”
    “感谢我们吧。”蒋英哲转向云若道,“等下的比试里我就把你们淘汰掉,省得你们遇上了厉害的宗门受了伤,你这些漂亮的师兄师姐们可就要被打花脸了。”
    “还有,你们不就是仗着和玄阳宗认识嘛,听说昨天玄阳宗宗主的亲徒去找你们了,好像还有会审堂的金衣使者,啧啧啧,不得了,你们这是贿赂了多少人?家底都掏空了吧?”
    蒋英哲不依不挠地挑战闲云宗各位的底限,故意把话说的很难听,最好引得闲云宗的人现在就动手,比试期间可是不允许私斗的,如果他们敢动手,那他们就完了,他是被迫应战动手,不仅可以好好教训林望,还不用付出代价,也不用像比试台上一样受到规则限制。
    可惜闲云宗的人一点血性都没有,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也无动于衷。
    不仅无动于衷,云箬还好心的纠正他:“我们来比试的花费已经掏空家底了,没钱贿赂。”
    蒋英哲:“……”重点是这个吗!你在诚实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