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但现在,他珍而重之地把玩偶放回盒子里,强迫症一样把玩偶上面的挂链也摆得很正,才恋恋不舍地合上盖子。
    “谢谢大家,”盛恕又重复了一遍,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难得地开始词穷,并且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
    这是他过的第二次十八岁生日了。
    上一次没有烟花,没有玩偶,也没有这么多和自己志趣相投的朋友。
    他在自己空空荡荡的家里,吃完了能延缓病情的药,给自己下了碗长寿面,打开电视,看射箭比赛淘汰赛的转播。
    那是也他确诊的第一年,奥运举办的那一年。
    那时的盛恕,还没有因为疾病和失利而有着严重的心理阴影。
    可是当为国出征的队友们站在场上,在他曾经梦寐以求的那片场地上拉开了弓,和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高手同台竞技。
    盛恕还是不自觉地看着电视,放下了碗,也重复起一样的动作。
    可是他的队友们在淘汰赛的最后一轮爆冷止步了。
    盛恕的动作僵在空中,忽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他在场下,他无能为力。
    电视中的解说一句句感叹着,甚至提到了他的名字。
    他们说,箭坛原本最受关注的小将,只差一个奥运冠军就能集齐大满贯的射箭天才因病而无法上场,实在是太可惜了。
    而被提到的那位天才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自己生日的一份长寿面,机械性地咀嚼着。
    眼泪划过脸颊,盛恕也浑然不觉。
    要多吃点,要长寿,他那时想,该死的罕见病算什么?
    他能赢下比赛,也能赢得了病痛,他得回去。
    回赛场,去参加奥运,为自己和国家拿回那一枚稀缺的金牌。
    但后来他与罕见病抗争十年未果,在表演赛上意外脱靶,从此再也没有碰过弓。
    于是盛恕也再没有过过生日。
    可现在,他却觉得当时的愿望,似乎以另一种形式实现了。
    “盛儿这是怎么了?”沈燃拿胳膊肘捅了关京华一下,悄声问,“没事吧,不会都感动哭了吧?”
    关京华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觉得盛恕反正不是感动哭了的。
    他想了想,上前一步,对盛恕温声道:“蛋糕也看了,礼物也看了,趁着大家都在,赶紧许个愿吧。刚好还在放烟花。”
    其它人也跟着,劝盛恕赶紧许愿,霍问喊得尤其大声。
    盛恕目光在关京华脸上停了一刻,很快也恢复正常,灿烂地朝众人一笑:“好啊。”
    他闭上了眼睛,双手在胸前交迭着。
    在他背后,最后几朵烟花升上天空,绚烂而盛大的花海滞空几秒,借着开始向下划落。
    划过天际时,就像千百颗流星一样。
    但与流星不同,他们为盛恕一个人而出现。
    在一切恢复寂静后,盛恕睁开了眼,嘴角依然有浅淡笑意。
    “哎,你许了什么愿啊!”霍问兴冲冲地过来问,被关京华一把揪住。
    盛恕眨了眨眼,很高深地对他们说:“秘密。”
    “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关京华等人也点点头,证实了这个说法。
    霍问有几分失望,但很快就放下了,拍着盛恕的肩膀。
    “那算了,等你的愿望实现了再告诉我吧!”
    “会的,”盛恕嘴角含笑。
    一场简短的生日会之后,盛恕终于回了宿舍。
    他们燕京队几个同宿舍的草率地分掉了小蛋糕,仍然觉得意犹未尽,不够有生日的氛围,最后还是施杨提议,打算看点什么。
    晚上的时间不够,几个人只能看看经典电影的片段,其中大部分都是盛恕没看的,但他曾听过这些片子的名字。
    那些都是记忆之中,如雷贯耳的名字。
    只是上辈子电影上映的几年里,他生活灰暗而冰冷,连看电影的兴趣都没有,错过了太多。
    盛恕后来有过遗憾,可现在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他曾经失去的,都在被一点一点补回来,那些缺失的色彩,迭加在一起,重绘出一副美丽的画。
    盛恕的手机不断地响着,亲朋好友们给他发着生日祝福,无外乎是身体健康、事业顺利的那些话。
    但盛恕看了,觉得这就是对他最好的祝福了。
    手笔最大的依然是盛家人,红包一个接一个,而且不收不行。
    盛恕无奈,只得全都收下,转过手去,以盛家二老的名义把钱捐献给了罕见病基金会。
    他算了算日子,想着等二老过生日时,或许能有机会回去一趟,为他们现场庆生,已经暗自把为他们选择礼物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季明煦的生日祝福和记忆中一样,好像这么多年从没变过。只不过这次多加了一句,明年想要在盛恕身边,陪他过完生日。
    盛恕笑了笑,发了一个小猫表情包过去,说会的,我一直想多看看你,就是机会太少。
    其实按照国家队队员的训练强度,单独挑一天出去给朋友过生日必然不可能。
    明年他们想一起过,除非季明煦返省训练,否则盛恕必然也要进入国家队才行。
    盛恕自动排除了第一种可能,季明煦继续留着,他也进国家队,这不是最好的事情了吗?
    他们师出同门,一起训练过不短的时间,却因为年龄的差距,遗憾地从没有过并肩为什么而战的经历,也不曾在最盛大的赛场上,展开一场激烈的角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