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某刻过后,又完完全全相反了过来。
    俞知光鬓边湿透了,贴着碎发,心跳激烈得久久还未平复过来。话本子里描述那些神魂颠倒,日不能思夜不能寐的激荡,头一次揭开了面纱。
    薛慎用衣袖擦了擦她额头,吻在她眼皮上:“再折腾就天亮了,睡吧。”
    俞知光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要洗。”
    行宫夜半叫水可不方便,她神思飘飘中,忆起来这不是将军府,“拿帕子擦一擦。”
    床尾月牙凳上就备着一盆清水,明早洗漱用的,她翻身坐起来。薛慎要代劳,看小娘子整个人红得像煮熟的虾子,知她定然会拒绝,便没开口。
    他盘腿坐起来,好叫她越过他下床去。
    俞知光趿拉到睡鞋,站了一下,又慢慢坐了回去,半天没动弹。
    “不去?”
    “站……站不住,再坐一会儿。”
    薛慎在房内转了一圈,找到放在外间八仙桌上的绿豆酥,顺带把剩下的半壶茶水也拎进来。
    俞知光捧着绿豆酥小口小口吃起来,干得一噎,薛慎就把七八分满的茶杯递到她唇边。她不接茶杯,就着他的手,慢慢喝了两口。
    “娇气包。”
    绿豆馅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灌入清凉微涩的茶水。俞知光头一回没否认,雾蒙蒙的杏眼对上他,轻轻“嗯”了一声。
    *
    春狩进行到第四日,已是尾声。
    张安荣自那桩风流韵事被撞破后,每逢见人目光闪烁地注视他,就恨不得往地底下钻。
    若非鸿胪寺官员进山狩猎排在最后一日,而他是其中少数报名了的青壮,不得临阵脱逃,他早找个借口离去。
    差事办砸了,无颜去见宫里那位,竟然连打猎也不顺当。他明明是顺着砚正山树木上悬挂的彩旗,走进了猎区,马匹竟然掉进陷阱里,他叫得声嘶力竭,都无人听见。
    一直到天黑,好不容易狼狈地爬出来,却像鬼打墙一样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树影重重中,有一处明亮火光,似乎有人在围着火堆烤食物。
    张安荣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求助:“有人,太好了,你知道如何下山……”
    他话音戛然而止,火堆之后,薛慎那张冷脸明明灭灭,伸进火中烤的不是食物,是一把匕首。
    张安荣脸色煞白,仓惶地转身跑开。
    身后紧随的脚步声,让他有种错觉,他不是来狩猎的,他才是被狩猎的对象。
    “张少卿不是要下山?”
    “我、我这就离去。”
    “恰好我也有问题,想问张少卿。”
    “……”
    “张少卿那日,哪只手碰了我夫人?”
    “我没有碰你夫人,薛将军误会了。”
    “可我夫人说有。”
    “薛慎,你、你别乱来,有道是打狗也要看主人面,我如此行事,背后定然有人,你就不怕?”
    “说得不错,是打给那位看的。”
    张安荣被地上露出的树根绊倒,回身一看,利刃寒光一闪。须臾,惨叫声久久回荡,响彻了砚正山,惊出林子里一群乱飞的昏鸦。
    第二日,张安荣是被太医署随行的医官用担架抬走的,随行乔装成小厮的通房跟着哭哭啼啼,又惹得本就关注他的好事者议论:
    “据说是狩猎不小心掉进了陷阱。”
    “摔得手脚都骨折,那陷阱得多深啊……”
    “骨折倒不稀奇,我听说右手掌心被扎穿,不养一年半载可别想写字,这官位可不养闲人。”
    俞知光听见马车外的纷纭议论,探头去看一眼,只远远看见医官们的背影。
    薛慎坐在一旁,拿着把小刀给她削频婆果,像香圈那样,削出从头到尾不断的一根果皮。
    “薛慎。”
    “嗯?”
    “张安荣掉进陷阱里,是你弄的吗?”
    “他自己掉进去的。”
    俞知光还想再问,嘴边猝然被塞进个频婆果,这人削皮削得仔细,偏生不懂切开几块好入口。
    她将果子拿开,正要再分切,听见薛慎道:“送完你不回将军府了,到鹭洲办一趟公差。”
    “去几日?”
    “赶在陛下大婚前回来。”
    陛下大婚定在仲夏,离现今还有快两个月。
    俞知光一愣,“你上次去戴州镇压兵乱都没有这么久呀,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去鹭洲找人,说不准什么时候找到。”薛慎昨夜突然接到消息,好端端安排在鹭洲,原计划等陛下大婚后接回来的母女二人不见了。
    身侧小娘子低落几分,捏着频婆果不动了。
    薛慎接过去:“舍不得?跟我一起去?”
    俞知光也知他是打趣逗她,哪有出差办公还带夫人的,又不是她爹去曹州那种常驻且有危险的。
    “阿姊说你是孟夏二十五生,我还想给你过生辰来着。那你等下还是回家一趟吧,把生辰礼物先给你。”俞知光目光透着心虚,“准备的时间不太够,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不可以假装喜欢?”
    薛慎没说什么,捏了一下她脸蛋。
    犯不上假装,俞知光路边随便捡块石头给他,他恐怕都喜欢。
    第43章
    俞知光送他的, 是一对麂皮护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