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白天的坚持在安全的寂静里彻底溃散,秦舒予越哭越难过,身下的一小片被单终于湿透。
    抽泣时,那些携带了眼泪的纤维会绵密地纠缠上来,剥夺了一部分呼吸,让人恍惚觉得这是传说中过于古老的刑罚:以湿布覆面,让有罪之人活活窒息而死。
    可她有什么罪呢。
    喜欢,是罪责吗?
    秦舒予怔怔,片刻后回神,瞳光颤抖。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承认了什么。
    ——她对沈淮之的,在此时被雨水淋透,沉迷又痛苦的喜欢。
    ……原来如此。
    那一瞬间她眼睫极颤,像是恍然大悟。
    紧接着涌来的,却是更深的痛苦。
    所以,她才会在意他。
    ……也所以,她才会那么难过。
    可这份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记不清。
    也许是在巴黎,也许是在温存的亲吻之后……也许,是比这更早或更晚的其他时间。
    可或许,节点其实并不重要。
    因为节点改变不了什么,甚至会在她明晰的那一刻,更清楚地昭示她的为时已晚。
    光线黯淡,秦舒予垂下眼睛,有点无力地想所以沈淮之真的很过分,很让人讨厌。
    过分就过分在,居然让她在喜欢上他之后……又对她那么漠然。
    有一瞬间,酒店的走廊似乎传来隔壁房门开启的声响。
    神思恍惚,秦舒予下意识以为这里是岸悦,是沈淮之从书房结束完工作,进入卧室。
    他看到她哭,无论原因如何,最后也多半是会哄一哄的。
    但身下陌生的床很快让她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何方。
    这里不是岸悦。
    沈淮之也不会过来。
    秦舒予慢慢地抱紧双臂,心想自己可真够没出息。
    走的时候义无反顾,结果这才过去多久,她又开始想他了。
    ……明明是她先提的离婚啊。
    安静的难过里,也许是她太久没应声,季从露终于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她叫着她的名字,“舒予?秦舒予?你还在听吗。”
    “……嗯。”
    秦舒予反应了几秒,慢慢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
    季从露接下来似乎又提了一句平悦。
    可那个集团的继任者,从分开到现在,沈淮之都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连线上的消息也没。
    浴室附近的射灯还是太刺眼了。
    秦舒予慢慢翻了个身。
    片刻后,“……妈。”她叫了一声。
    随即有些干涸地开口:“我们可能已经,没办法再和好了。”
    ……
    离那场争执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这期间内,无论是他还是秦舒予,都没有给对方发过任何一条消息。
    秦舒予或许是态度坚决。
    而他,则还是出于某种不习惯低头的心态,在等她先开口。
    于是就这么一直僵持。
    时间一天天过去,僵持的天数没有终结的迹象,以至于身边的人都能明显感觉到沈淮之最近气压极低。
    甚至,就连只偶尔遇见过他几面的普通员工都能察觉到不对。
    大boss心情不好,集团上下行事作风小心谨慎了许多。
    但仍有高管因递交来的项目报表或方案不合要求,近距离承受了他的怒气,如丧考妣地从办公室离开。
    饶是如此,沈淮之的烦躁依然有增无减。
    他时常会在放下一份报表后,盯着房间里的某处出神。
    秦舒予总是很多话。
    无论走到哪,她都要放着周围一大片地方不搭理,紧紧地挤在他身边,将他周围的物品全点评摆弄了一遍后才心满意足。
    除了家中的书房,最深受其害的……也就是这间办公室了。
    片刻后,沈淮之回神一般放下钢笔,揉了揉太阳穴,眉间不耐。
    她不在,但偏偏总是想起。
    结婚至今,时日实在太长。
    漫长的时间之后,在下班前的十分钟,邱泊发信息邀他去酒吧喝酒。
    沈淮之不爱嘈杂的环境,对这种活动一向兴致缺缺。
    这一回,当他正要如往常那般回绝的时候,视线微顿,忽然意识到会抱怨他一身酒气的人已经不在家了。
    心情憋闷,原本的回绝就变成了答应。
    酒吧今天做活动,请了知名乐队来唱歌。
    邱泊伸着脖子看了几眼,忽然挤眉弄眼的一扬下巴:“得亏秦舒予今天没来,下面正在弹吉他的那哥们儿,上高中时她还要过人家的联系方式。”
    沈淮之顿了顿,他和秦舒予之间的这场悬而未决的争执,无论是他们中的谁,都没有公之于众。
    所以邱泊不会觉得秦舒予是禁忌话题,仍自然地提起了她。
    他没说什么,视线下垂。
    卡座在二楼,视野居高,仅能看见吉他手三分之一的侧脸,温和秀气。
    他没有穿着刻板印象里的牛仔外套或是皮衣,米色的风衣将将曳地,手指修长弹着活泼的小甜歌,一眼看上去,会让人觉得温柔而深情。
    也是高中的女孩子会喜欢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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