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杜悦叹口气,握住周景池的手,问:“那他呢?”
    两人目光都落到赵观棋身上,正在偷看的赵观棋瞬间将紧锁的眉头变为一个灿烂笑容。
    周景池垂下头,说:“一个好心人。”
    杜悦看着面前穿着周景池衣服的帅小伙,又想起楼梯间外卖员口中赵姓男子订的生日蛋糕,眉头舒展了些,大胆提议:
    “如果恋爱能让你感到好点,我觉得未必不能和他接触接触,注意卫生安全就行。”
    没来得及脸红,周景池还想说点什么,杜悦却径直捂住他的嘴:“在我、以及现在面前那个愿意给你过生日的好心人做好准备之前,好好活着,行吗?”
    “我知道有些难,我理解,我也尽力帮助,前提是你也要愿意向外界发出信号。我相信,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不愿意失去一个可爱的朋友。”
    说完一席话,杜悦胡乱抹了抹眼角亮光,压下翻腾汹涌的泪意,转身去饭桌边帮着拆蛋糕。
    周景池还呆呆站在阳台,朋友?他静静想着,自己也许还算不上赵观棋的朋友。
    涣散的目光却开始毫无征兆地重新聚焦到有些不同的屋内——
    那张新沙发,被拖得干干净净的地面,换过的灯管,以及那个以前看来很陌生的生日蛋糕。
    也许算朋友?
    周景池撑着笑走回桌边,菜已经被挪到厨房,赵观棋忙着拆生日蜡烛。
    突然,赵观棋手顿住,抬头问他:“你满多少岁?”
    周景池几乎和分叉子的杜悦同时出声:“24。”
    三人对视着笑起来,赵观棋将鲜红的‘2’和‘4’端端正正插到蛋糕上,杜悦推着周景池坐到椅子上,将生日帽戴到他头上。
    赵观棋又急匆匆地跑去拉上客厅窗帘。
    于是蜡烛的光将周景池照得更明亮了。
    没看任何一个人,也无暇顾及飘散的奶油香。他紧紧盯着生日蜡烛,以及赵观棋订的蛋糕上、写在巧克力立牌上的——
    ‘景池,生日快乐!’
    烛光下,眼眶开始莫名湿润,他只好缓缓闭上眼。
    一片虚无中,他回想起自己不算愉快的童年和家庭,那些交朋友屡次碰壁的时刻。他以前总固执地认为,人与人之间总需要付出些什么,才能成为所谓的朋友,所谓的挚爱。
    但,紧闭的眼中蓦然浮现赵观棋的笑,仅仅一夜,开心的、生气的、心虚的、抱歉的,然后是雨中的奔跑,下意识的抚背与安慰,毫不吝啬的夸赞与礼物。
    以及他以前从未被挂心的生日,竟然也能收到祝福,无需言语,无需暗示,有心的人甘之如饴。
    三个愿望很快用完,这是他第一次许完三个愿望。
    睁眼,还未从刚才的虚无中彻底清明过来,脸上却突然被两只手一左一右抹上奶油。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道:“生日快乐!”
    赵观棋欢呼着拧爆了手中的礼花筒。
    “嘭——”
    漫天礼花中,周景池快要在最简单的笑容中生生溺毙。
    第5章 一颗苹果
    按照月池镇的老习俗,生日那天都得去庙里拜拜,无论是大寺庙还是小道观,甚至是乡道古道墙边的某龛佛像,总也算是求个心意、保个平安。
    但周景池还是选择去拜祭那颗老房子面前的百年樟树。
    那是自他小时候就磕头过继的干娘。
    周景池刚降生时,一家人还住在平楼山上,在一些不甚开放的乡镇里,天生异瞳赋予他的从来只是无尽的诅咒、乡人的谣言、和无数剂难以下咽的汤药。
    可惜这些东西并没有救他于水火,本就与生俱来的异瞳和他一起艰难生长二十四载。
    小时候的他也相信神佛,经常和母亲一起上山下乡去各种寺庙道观上香祈愿,那时候他许的愿从来只有一个:
    ‘希望眼睛好起来’
    后来事实证明,自己和那个愿望一样可笑,他居然发现自己许了多年的愿望之下,竟然只是一个外界司空见惯、于情于理都正常的病症而已。
    除了虹膜颜色异常之外,对身体毫无影响,自己当然也不是什么母亲和异国偷情的私生子。
    十五岁,市里的医生亲口说出诊断结果时,他欣喜若狂,近乎疯狂地抱住母亲,他的愿望竟然以一种从不曾设想的方式成真。
    但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根深蒂固的成见比嘶吼的凶兽还可怕,周景池并未得到他想象中的道歉、体谅和朋友。
    他只能坐在院子里,和那颗每年都磕头的樟树说话、分享、哭泣、许愿。
    今年当然也不例外,他要去看看这位苦苦支撑自己良久的亲人挚友。
    收拾好拜祭要用到的酒、香、供品和红布,周景池去房间里找了个大袋子装在一起,杜悦在桌旁帮着收拾桌上的残局。
    而送走黑豆的赵观棋也非要一起去,美其名曰夏游徒步,周景池拗不过他,递过去一把扫把,然后某位‘寄人篱下’的赵某十分有眼力见地开始扫地。
    扫到门边周景池装好的苹果时,赵观棋一看,伸手就掏了个出来,自言自语道:“还有苹果吃呢。”
    “你干嘛!”刚抬起头的周景池一把抢过,“不是给你吃的。”
    “你要实在想吃,冰箱里还有俩个上周的苹果。”
    “啊?”被抢走苹果的赵观棋很不服气,“那两个我昨晚上就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