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他基本上每一步都是确定了没有危险才敢动的,却在浮水的下一刻,手上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这个略微酸甜的清新气息……是脐橙。
    咻——
    破风之声传来,左侧。
    却是朝小宝砸来的。
    凤一苇刚要捂着他的头躲开,就感觉这孩子似乎警觉一下子抬头,正好被砸中了额头。
    凤一苇:“……”
    趁着他还没哭,凤一苇御符贴在岩壁,照亮了一小片区域,赶忙单手开了个脐橙,也顾不得什么湿不湿了,送到他嘴边,冷声道:“吃!”
    孩子懵懵懂懂捂着头,约莫也是知道此时此刻非彼时彼刻,这么个陌生危险的地方谁才是他最该听话的人,瘪着嘴、忍着痛,泪花拼命往外冒,就是不敢哭出声,闻言老老实实接过澄澄水意的橙肉,乖乖送入嘴里。
    凤一苇心中一边思量对策,一边如法炮制又给他剥了两只,期间那孩子似乎吃不掉了想送他嘴里来,被凤一苇冷着脸又给吓回去了。
    天知道,凤一苇表面上正经,实际内心已经“不要让我哄孩子”一个念头轮回了。
    “还吃么?”心中有了主意,凤一苇朝手中的人询问道。
    “不、不吃了。”
    这孩子还挺好玩,一边说不吃了,一边闭眼把最后一瓣橙子挣扎着送入嘴里。
    此路不通,那边另觅他路。
    “会水么?”凤一苇朝他问道。
    “费——”孩子嘴里的橙子还没咽下,嘴里含糊不清地道。
    “能闭气?”
    “我可以。”
    凤一苇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道:“等会我数一二三,就大口吸气,心里默数三十。”
    “我保证,再睁开眼,你就可以看到月亮了。”
    “嗯。”
    小宝点头应下。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大白天的是看到月亮,但是漂亮人说的话,他不能反驳,这是他娘亲教他的。
    “好孩子——”
    *
    “为什么不能炸开山?”太叔十三语气激动地问道。
    “小公子、公子有所不知,这……”赤华州南境巡护司的副司长额头冒汗,紧张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赤华雨季还未结束,炸山容易,漫水、流石、山裂谁来阻止?莫说里面只是凤家的公子,纵然是赤华的少主在,韩某不答应,岐江南渡的三十万百姓更不会答应。”赤华州南境巡护司的司长韩君裴手握佩刀,端的是铁面无私。
    第100章
    有些虚胖的副司长见状不妙, 连忙拉开太叔邬到一旁,小声劝解:“太叔公子,赤华南的山岭与别地不同, 多赤土、巨岩,赤华为了岐江南渡百姓的生计, 几乎花费了七代人的心血、将近百年的时间, 才有了这万亩橙园同茶田,这干系, 咱们担待不起啊。”
    见太叔邬仍不为所动, 副司长只好加大筹码道:“而且, 您久居州府, 自然也听说过……矿, 谁也不知山下何处就是这东西,咱们火枭符用起来容易,但之后呢……”
    “无论是……山石, 还是‘水茯苓’,一旦四散, 南渡都首当其冲成为牺牲品。”
    “恳请公子,留我岐江南渡三十万百姓, 一条生路吧!”
    说到后面, 年龄几乎同他父亲一般大的副司长几乎是咬着牙出声的。
    太叔邬头脑一顿, 感觉是被人拿斧子辟出了一块缺口,嗡嗡作响, 运转地很慢。
    矿——
    百十个山头的矿石。
    怎么会不懂呢?
    深受“银矿”之灾,他作为云浮石州州府太叔家的子弟,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火枭为引、开山裂地,万亩松林雪海具付诸于火焰之中, 数百口的温泉水全成了矿石冶炼的水源。
    男为矿奴、女为矿婢,饿殍遍野、尸骸遍地,整整十万亩的雾凇沆砀啊……全化为过眼云烟。
    山野精灵白鹿成了釜中肉糜,万卷书籍、千年古木成了釜下柴薪,反抗者莫不剥皮实草、举族获罪、不得好死。
    茫茫无尽雪原化作一片焦土,怎么可能不懂,怎么可能不恨!
    如今,要他做点火的人么……太叔邬双腿一软,徒然双膝跪地,哭得撕心裂肺。
    啊啊啊啊——
    什么文人仪态、世家傲骨,这会儿统统被他抛了个干净。
    凤七——
    凤七!
    他不能,他救不了你啊。
    心如刀割,两厢抉择——
    他们读书人是再懂得取舍不过的了。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身而取义者也。
    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
    可是,老师——
    圣贤书里,从来没有教过,两义相权,如何取舍啊……
    也从未告诉过,两厢取舍的时候,心会这么疼、这么痛。
    凤七——
    凤一苇,你不是很强啊,你出来啊。
    你活着出来啊!
    啊啊啊啊——
    你活着啊。
    你不是说,还要同镜九比试的么?
    不是说,还要偷偷去看太叔家的群辩么?
    不是说,要等加冠之后领军驻守北司,带兵踏平北地,还云浮石一个太平么,你回来啊,你倒是活着回来啊!
    你倒是活着回来啊……泣不成声、涕泗横流,太叔十三觉得,自己因难逃入赤华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过,这么痛不欲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