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身后笑得张狂的隋瑛连忙收了声,惊忧地大步朝前:“晚儿!”
    “可有摔着?!”只是隋瑛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这跪着的人转身用手劈来一道水幕,给他彻彻底底地洗了个脸。
    隋瑛呛水,一屁股跌坐在溪水里。
    “哈哈!兵不厌诈,隋遇安,打了这么多仗,还不如我!”林清笑得像只狐狸,从水里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朝隋瑛伸出湿哒哒的手。
    “认输吧!”
    隋瑛却在咳嗽之后,抹了一把脸。只是他并不起身,而是双手支撑在水中,坐着仰首。这一刻,他将他的林安晚映在眼底的最深处,他的晚儿有多么高大,月光也只能是他的背景,未及他万分之一的夺目。
    “傻了?”林清伸手捏了捏隋瑛的脸。
    “我输了。”
    “对,你输了。”
    “我任由你处置。”
    “是吗?”
    这一刻,似乎有什么在发生变化。溪水的流淌好似静止了,轻薄的月光变得有份量。林清的眼眸化为温柔的水,缱绻而悲伤,那残伤的手滑过隋瑛的脸颊,停在他的下颌,掌心翻转,他握住了隋瑛的下颌。
    他抬起隋瑛的脸,叫他凝视自己。
    “给我,你的承诺。”
    “你要什么承诺。”
    “无论如何,你要撑起大宁朝的这片天,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
    “还有吗?”
    “你要爱我。”
    “我爱你。”
    “信我。”
    “我信你。”
    “……”
    “还有吗?”
    “你,不要,忘记我。”
    隋瑛一把拉了林清,叫他泼开水面,落在自己怀里。
    “说什么话,什么不要忘记,以后我每年回京述职,每天给你写信!”
    “真的?”林清从水里撑起来,湿哒哒的头发蜿蜒在脸上。
    “我还要给你谱曲,见你一回,就给你弹一回!”
    “好,那我便等着你,我等着你啊隋遇安!”林清激动不已,搂了隋瑛的脖子,又哭又笑,他在隋瑛耳边大声说:“你知道吗?我爱上这个地方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都说我命歹,可我明明这么好命,与你相爱多年,是我命中最好的注定!我满足了,我没有什么遗憾了,我就算死,我也知足了!”
    第160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他骄傲得不肯愧疚,可……
    深夜月明, 幽静宫道中,闪过一道仓惶的身影。
    一名年轻宫女满脸着急,快步跑向崇宁殿, 甫一到宫门前,就惊动了守夜的小太监们,不过片时金瓜就从殿中走出, 斥道:“陛下正在夜读,何事如此慌张?”
    “不好了金公公,皇后娘娘今个儿夜里动了胎气,夜半到现在都难受的紧!”
    金瓜大惊:“可有唤太医?!”
    “唤了,唤了, 太医都守着呢!小的不敢怠慢,赶紧来通报陛下!”
    “好,你且先回宫好生照料着!”金瓜连忙转身进了崇宁殿,殿内书房中, 萧慎独坐在烛光之下,手边是一盏凉了的酽差,面前堆满了折子。见金瓜到来, 便抬起疲惫的双眼,问:“可是有信?”
    金瓜摇头, 道:“是凤熙宫的差人来报,说是皇后,皇后今日动了胎气。”
    林清不在的这段时日, 萧慎心情阴晴不定, 脾气也大了起来,就是金瓜说话都要小心翼翼。
    “动了胎气?!”萧慎站起身,“怎么回事, 摆驾凤熙宫,快!”
    金瓜“哎”了一声连忙出去了,几名宫女围上来给萧慎披上外袍。萧慎和奚今很少见面,他所得知的关于她的消息都是来自于宫女和太监们,他给予了她作为皇后最高的待遇和尊重,让她不至于在宫内传出被冷落的流言蜚语而遭人欺辱。毕竟,萧慎除却一个皇后,未曾有半位妃嫔。
    来到凤熙宫,萧慎走过宫女太监,朝躬身的太医问了几句后,就坐在了已然平息的奚今的榻边。
    奚今脸色发白,额头冒着冷汗,陷于床褥之中,她在遭受剧烈胎动疼得死去活来之际,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怜妃的那个下午。
    她也是这样,陷于床榻这片沼泽当中,不得脱身。
    见萧慎到来,奚今转动眼眸,看向了这个与自己只有一夜云雨的男人。他们对彼此没有任何爱情,却不得不在所有祝福中结合。
    “怎么没有照顾好自己?”萧慎从宫女手中接过手帕,仔细擦着奚今额头上的冷汗。
    奚今歉疚地笑,轻声道:“还以为自己可以射箭,没忍住。”
    萧慎脸现心疼,好似他眼前看到的也不是奚今,而是他们心中共同回忆起的那个人,那一阵风。
    “可要保重身子,不然的话,就走不了了。”萧慎说。
    奚今动容,哽咽道:“谢谢陛下,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朕对不住奚越,怎可再对不住你?你明白朕的苦衷,这就足够。”萧慎露出宽慰的笑容。
    “陛下。”奚今不禁流下泪,“你是一个好皇帝,真的。”
    萧慎悲哀地笑了笑,“也许罢,可朕留不住身边的任何人。”
    奚今摇头:“那是陛下看不见了,有一个人,他一直在陛下身边呐。”
    “可就因为他在朕身边,朕才不堪面对他,只要一看到他,朕……朕就很痛,就知道,还不能忘,亦忘不了。”
    萧慎的悲伤浓郁得犹若实质,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奚今在床上抬起手,碰了碰萧慎的脸,弯起食指,撇去了他眼角的那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