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温辞看着沈逾整夜整夜因为饥饿不能入眠, 而渐渐消瘦的身影,心情也愈发沉重起来。
    直到某一夜, 饥饿难耐的沈逾,趁着月色在岛上闲逛缓解痛苦时,看到了一只落入捕兽夹的野兔。
    他突然感觉自己本就压抑不住的饥饿感, 在闻到那一丝血腥气的同时,彻底爆发了。
    温辞看到月色下清隽温和的青年,在那一瞬像是失去了理智的兽类,瞳孔泛红地握住了那只野兔
    待沈逾回过神来时,手上只剩下了被吸光血液,软软垂在手中的野兔尸体。
    他看着野兔的尸体,摸了摸自己唇边的鲜血。
    他感受着身体里,隐隐约约压下来的,折磨了他半个多月的饥饿感。
    沈逾像是被一道惊雷,死死地钉在了草地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逾动了。
    温辞看着沈逾在岛上的树林里穿梭了许久,又找到了一个被捕兽夹夹住的小鹿。
    小鹿十分瘦小,像是已经在陷阱里挣扎了许久,正精疲力竭地躺在草丛里,看见沈逾过来,有些惊慌地扑腾了起来。
    沈逾解开小鹿腿上的捕兽夹,看着那道鲜红的伤口,眼眸中又泛起了可怖的猩红。
    他像是陷入了两股力量的拉扯中。
    一边是来自人类道德的约束,一边是来自对食物本能的欲望。
    他颤抖着手,终是抵挡不住那股烧心灼肺般的食欲,一口咬上了那小鹿的伤口。
    小鹿发出了一声无助地嗷叫。
    那道叫声,像一盆冷水,直直浇在了沈逾灼热的肺腑上。
    沈逾惨白着脸,一把甩开手中挣扎不停的小鹿。
    他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小鹿踉踉跄跄地朝前跑去,最后消失在了树林里。
    沈逾蹲了下来。
    他将脸埋在膝盖里,在树木与夜色的掩护中,哭得像一个失去了唯一的玩具,且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再得到第二个玩具的无助小孩。
    温辞就那样飘在沈逾的身旁。
    她想安慰一下此时压抑着哭声的沈逾。
    她伸出了手,却无法触碰到沈逾颤抖着的肩膀。
    直到身后响起了一声动静。
    是巡夜的仆从,听到了林中的哭声,壮着胆子前来查看。
    温辞听到那仆从喊了一声“谁在那里”。
    接着沈逾下意识地抬头,露出了一张惨白着脸,却嘴角鲜红的可怖模样。
    仆从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温辞的视野里。
    很快,整个岛上都传起了逾少爷不吃人类的食物,只能以活物为食的流言。
    -
    沈逾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他拿着一把小刀,割上了自己的颈动脉。
    温辞看着那把穿过了自己手心的小刀,落在了沈逾苍白的皮肤上。
    接着,她露出了和镜子里的沈逾,一样惊诧的表情。
    小刀切开皮肤,想象中鲜血喷涌着溢出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那道伤口里诡异地长出了一片绿色的枝叶。
    枝叶下的根茎缠绕着,像丝线一样,修补着沈逾那道深而狠的伤口。
    根茎在沈逾的视线里,飞快地修补好了那道伤口。
    最后那片叶子,从沈逾光滑如初的皮肤上滑落,掉落在了地面。
    沈逾失魂落魄般捡起了那片再普通不过的叶片,对着铜镜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绝望的微笑。
    接着便将小刀,插在了他的心口。
    又长出了一枚绿叶,又修复好了伤口。
    一夜下来,沈逾房间的地面,铺满了零零散散的绿叶。
    白天进来打扫卫生的仆从,在沈逾地注视中,战战兢兢地收拾好满屋的树叶。
    在路过沈逾小院前的草皮时,随意地将那些树叶,倒在了草丛里。
    一夜过去,温辞看到了小院里,满目洁白晶莹的花朵。
    全都是,禁花。
    -
    温辞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以这种奇怪的形式,飘荡在沈逾的回忆里。
    也不知道这段回忆会在什么时候结束。
    她整天整天地同沈逾关在这间房间里。
    看着沈逾挨饿,看着沈逾自残,看着沈逾在夜深人静时,盯着天空的明月发呆。
    [小辞!]
    [小辞!]
    温辞感觉有人不停地在呼唤着自己。
    [小辞!]
    [醒醒!]
    脑袋好疼,身体好冷。
    温辞迷迷糊糊地看着坐在窗台上,盯着明月发呆的沈逾。
    “阿晏……”
    “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
    “阿晏。”
    “你为什么不看我。”
    话音落下。
    温辞感觉身体一重,像是被人拽着,从虚空落到了实地。
    她的视野变得昏暗,盯着明月发呆的沈逾,也消失了。
    有人正撑在她的上方,钳着她的下颌,将她无力侧着的脑袋转了过来。
    沈逾目光幽深,嘴角猩红,只盯着她微微湿润的眼睫,开口道。
    “你到底是谁。”
    女孩仰躺在黑色丝绒的床单上,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惨白。
    她蓄着一层水雾的琥珀色眼眸,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自己,眼底有他看不懂的难过与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