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能这么喊你吗?”
    时间改变人。
    那会小心翼翼的人,现在更添了一点跃跃欲试的试探?
    不太理解,但好像又不能完全介入从小在国外见过的、甚至大学里面也时常见到的那些暧昧。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都没办法完全将这个女孩往那个方向猜想。
    谨慎,多疑,乖装。
    兔子之下是小狐狸一样的精明。
    许是这一年两位长辈关系渐平顺,内外都有人疯传两人将步入婚姻。
    按周望岫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自己。
    所以....她是在攻略自己?
    不管对方怎么想,起码自己不能。
    谢须弥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没有,将酒瓶底部对着古老的楠木栏杆轻微碰触了下。
    “以后找个高一点的男生。”
    后面,周望岫没搭话,喝了一半果汁,才挑起了新的话题。
    “姐姐不问我大学读哪里吗?”
    “你的成绩好,哪里都可以选,这点毋庸置疑,但我没想过你会跳级。”
    提前高考了。
    周望岫:“急着长大,急着出来上大学。”
    急着,长大,出来。
    谢须弥握紧酒瓶,“这么急,为什么?”
    周望岫笑,“怕别人,不等我。”
    “姐姐这次不问我别人是谁吗?”
    这次,上次,那一次。
    她们接触到次数委实不多。
    但她好像记住了每一次,每一句话。
    又好像轻描淡写,似真似假。
    她们又是这样的关系。
    加上这两年谢先生对温言荃那奇怪的态度跟固有的手腕。
    谢须弥终于放下酒瓶,皱眉盯着她。
    周望岫看到了这人脸上的严肃跟抗拒,心里惴惴下沉,她害怕,但想到这些年努力后好转的情况,以及在国内屡屡听到这个人的消息。
    疑似要订婚,快要有未婚夫?迟早要联姻....
    她身边,走马观花般的青年才俊。
    那璀璨名利高高在上的世界。
    遥不可及。
    迟早,迟早这个尊贵且美丽到不可方物的女子要从谢家的钟鸣鼎食走向另一户人家的金尊玉贵。
    这完全就是完美人生,这个人从一出生就被规划好的、应得的完美人生。
    这个结果好像不错。
    但是.....如果不是这样害怕,她不会这么胆大,这么放肆,趁着人家爸爸不在,这么肆无忌惮试探她。
    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看出来了啊。
    还要自己继续吗?
    她深吸一口气,说了话。
    一个词。
    砰!
    烟花绚烂。
    掩盖一切。
    可周望岫听到了这人的声音。
    冷漠,冷静。
    “我快要订婚了。”
    她听清了她的话,那她也能听到她的。
    对等吧。
    在烟花终于盛放完一波,恢复安静时。
    在这样的死寂中,周望岫静静看着谢须弥,无端觉得甜腻的果汁分外涩利,掐着咽喉嗓子,又从胃部翻了酸,翻涌不绝。
    竟伤到了眼睛。
    这果汁可真厉害,还不倒闭吗?
    周望岫努力让自己走神,可精神却越发清晰,堪比每一次严阵以待的模考,她渴望用成绩形成信息抵达大洋彼岸,也许会入某人的眼。
    告诉她,自己也不是那么平庸而软弱。
    可是她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考试改变不了什么。
    就好像现在。
    于是,她一手抓紧了栏杆,深吸一口气,从刚刚被烟花灿烂遮蔽的“你”顺着往下。
    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喜悦到了难以自控。
    “你一定会幸福的。”
    “我好高兴。”
    “我能抱你吗?”
    不等谢须弥说什么,她放下果汁杯,上前来搂住了谢须弥。
    也幸好,她长高了,不用踮着脚尖了,微低头就能亲吻到这人柔软的颈项。
    可她不敢。
    那些午夜梦回的不堪梦境,觊觎跟抗争,在此刻被拉长了蛊惑的语音。
    很用力。
    这样就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了。
    只能看到公园那边无边的热闹跟灿烂。
    好美丽。
    第9章 一般
    上帝作证,她只是无法抗争一个正常人类对瑰宝的觊觎跟占欲,她无罪。
    可上帝告诉她,瑰宝不在她怀里。
    所以,垂首用手臂捂了眼帘,用衣服擦掉眼泪。
    在第二波盛放的烟火喧嚣下,她不敢看目光深沉一言不发的谢须弥,松开手臂,退开一步,笑着说:“也许以后姐姐跟姐夫还能去m国看我呢。”
    “我,一定非常欢迎。”
    回到房间后,谢须弥把手机上未发送的短信默默删干净了。
    是安排人在国内查俩母女的事。
    但她刚刚及时扼住了,口舌间换成了订婚。
    它可以终结所有。
    那些不理智,不妥当,任何人心跟利益上的风险都会被终结。
    手机放在桌子上。
    但她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
    第二次。
    “姐姐,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晚上。”
    谢须弥猛然重新握住手机,五根手指紧紧的,苍白且分明。
    “不能。”
    门外的声音没了。
    她没想过今夜会打雷下暴雨。
    圣诞夜,这么坏的天气,也终止了一切人们的狂欢。
    外面的街道到处是骂骂咧咧跟跑动的声响。
    谢须弥拉下眼罩,清醒的眉眼在昏暗中微拧。
    她想起一件事。
    那个女孩,她怕雷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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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窝里,紧紧蜷缩在一起的周望岫闭着眼,努力不去回想那些年那夜里的事,可是脑海里还是一遍遍回想。
    可能今晚接到了许又蔺的电话,一下将她拉回了真实的过往。
    追债的人,辱骂,逼迫,觊觎而贪婪的眼睛,伸过来的手.....暴风雨夜,从窗户上跳进来的人。
    她已经努力压着,不让自己被那些负面的恐慌跟畏惧所控制,壮着胆子提着酒邀到了谢须弥,跟人远在伦敦看同一片烟花,过同一个圣诞。
    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
    直到这人说....订婚。
    而且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人看她的眼神,似乎分外幽深。
    其实不是怕对方发现自己的心思,而是.....怕自己看到对方眼里的鄙夷。
    这么聪明的人,果然什么都明白,所以这么冷酷,这么清楚地告诉自己什么是现实。
    谢须弥现在是不是在床上跟自己的未婚夫聊天?
    或者,在睡前难得慷慨想到自己。
    想到这个卑贱的、不知所谓的人竟那么放肆。
    以后是不是不能再见了?
    再见,她看我,是厌恶还是鄙夷?
    还不如不表白,什么都不说,也许还可以,可以像以前一样喊姐姐。
    还可以默默上进,让她看到,不断看到。
    被自卑跟后悔吞没的周望岫在被窝中的黑暗中睁着眼,摁亮了手机,看着账户存款上积攒下来的各种奖学金跟竞赛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