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的法师 第1666节

    《青浦报》称:反对即杀不稍恕,挫骨扬灰逞淫威,以杀戮维护权威亘古第一人,未尝有见如此苛敛百姓之人……
    《天铎报》称:时人皆称赵尔丰为屠伯,唯赵传薪赞之,盖杀机已久兆之,关外百姓为赵所毙者共计9人,太子太傅亦被其掌掴,猖狂至极……
    互联网公屏上,发帖子痛骂赵传薪的为数不少,热帖留言洋洋洒洒数百条。
    “赵传薪真屠夫。”
    “该死的是赵传薪。”
    “百姓何辜?”
    因为鼠疫横行,消息不畅,医护人员驰驱劳瘁,向奉天报告的皆为防疫消息,没人有精力关注别的。
    关于赵传薪防疫过程中手段残忍的消息传出,却无其它具体细节,以至于惯会捕风捉影的各种报纸同时谩骂。
    加上互联网推波助澜,外界已经唾沫星子乱溅的开喷。
    ……
    在奉天,锡良终究与赵传薪见了一面。
    锡良视察防疫工作时,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胡须满面的男人拎着喷壶过来。
    锡良没反应过来时,赵传薪那喷壶对准他狂喷。
    “你,你干什么?”
    “少废话,消毒。”
    伍连德赶忙出面调和:“总督大人,进出须得消毒,对抗鼠疫须防微杜渐。这位是赵传薪赵大人。赵大人,这位是东三省总督锡良大人。”
    赵传薪戴着口罩,面无表情,敷衍道:“总督啊,幸会幸会,没啥事没挡道,下一位。”
    锡良:“……”
    伍连德感激赵传薪,同样感激锡良。
    当时抗击鼠疫初期,还有个资历更老的法国医生,名字叫梅斯尼。
    梅斯尼不信伍连德关于唾沫星子传播鼠疫的理论,质疑伍连德。
    但锡良大力支持伍连德。
    梅斯尼一气之下,不戴口罩给患者看病,结果感染身亡……
    这大概就是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感染不信唾沫星子的。
    锡良身后还跟着一干洋人医生。
    还有……一个记者。
    《远东报》记者周凤全落在最后,当赵传薪给他喷完消毒剂后,他面无表情,站在赵传薪面前。
    “好狗不挡道。”赵传薪同样面无表情。
    周凤全继续面无表情:“我是记者,《远东报》特聘疫区记者。”
    “哦?”赵传薪惊讶:“你挺有胆量嘛。”
    面对赵传薪,周凤全目光毫无退缩:“《鹿岗镇期刊》记者敢于上战场,我们《远东报》记者同样敢于来疫区。”
    赵传薪龇牙笑:“牛逼。”
    “赵大人,我想问你几句话。”
    “看在你胆子这么肥的份上,但讲无妨。”
    周凤全盯着赵传薪道:“赵大人,你除了杀人外,还做了些什么?”
    赵传薪朝空气里喷消毒剂:“洗衣,做饭,就这些。”
    周凤全看向旁边医护人员:“赵大人所言是否属实?”
    “是,只是……”
    “多谢回答。”周凤全打断他,然后跟随锡良他们进去。
    “……”
    锡良虽然关心疫-情,却也不敢去隔离区。
    他倒是去了医护人员的临时居所和作息区观看。
    每个房间都有上下铺,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锡良看着这些做工精良的实木上下铺床位,惊讶道:“此床甚好。”
    伍连德点头:“大人,此为赵大人亲手所造,赵大人还是位能工巧匠。”
    周凤全皱眉。
    锡良打开衣柜,见里面全是白大褂,浆洗的干干净净,除了消毒水味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锡良拿起一件衣服,见衣服由木头撑着撑住挂在横梁上,方可如此整齐。
    他点点头:“如此甚好。”
    伍连德刚要说这都是赵传薪的功劳,周凤全却插嘴:“衣物虽浆洗干净,可却颇费时间,于防疫无益。”
    伍连德皱眉:“此言差矣。许多病,都是由卫生状况引起。已故法国医生梅斯尼于天津卫防疫时,便着重维护市区整洁卫生与患者个人饮食、服装之整洁。可见,这也是极重要的。”
    周凤全不以为然。
    锡良视察一圈,见防疫工作井井有条,大为满意,极力赞许伍连德。
    周凤全也表示:“伍大夫医者仁心,在下佩服。”
    伍连德又想开口,锡良摆摆手:“既然一切妥帖,本官便不在此扰乱防疫。”
    伍连德只好送他们离开。
    离开时,他们见赵传薪正叼着雪茄,坐在门口翻书看。
    书名——《春秋》。
    锡良面色复杂。
    这吊儿郎当的男人,让全天下的君主畏惧。
    有他在,即便锡良有雄心壮志,也难以在关外开展工作。
    可得的利益,都让胪滨府与鹿岗镇占尽。
    偏偏这男人却在旁人畏之如虎的隔离营进出自如。
    想来他也是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
    锡良知道赵传薪没少花银子,杀人也只为震慑宵小,毕竟每逢天灾必生人祸。
    他理解赵传薪,打心里佩服。
    他也知道外间多有诽谤构陷赵传薪的人,但他装不知道,也不会帮赵传薪开脱。
    周凤全路过赵传薪的时候,伸头朝书里面瞥了一眼,不由得瞪大眼睛。
    书皮是《春秋》,里面竟然是日本的春宫图,男女侧卧,姿态栩栩如生,白花花一片。
    那个啥,其中女子还拿着一把扇子。
    周凤全啐了一口。
    赵传薪立即将书合上,一把揪住周凤全衣领。
    周凤全吓一跳:“你做什么?你别乱来……”
    赵传薪恶狠狠道:“随地吐痰,罚款一块大洋!”
    众人:“……”
    周凤全见赵传薪不像开玩笑,只能肉疼的掏出一块大洋。
    赵传薪接过,用喷壶喷药,然后揣进兜里:“今晚上每人至少能加条鸡腿。”
    医护人员:“大人威武。”
    周凤全和锡良:“……”
    最后一个洋人医生站在赵传薪面前,伸手说:“赵先生,你好,我是西克特·卡尔,来自于英国的医生,同时还是一个画家。赵先生,我听说你也是个画家,我对你很感兴趣。”
    赵传薪和他握了握手,然后拿消毒手给手消毒:“起开,死变态。”
    西克特·卡尔:“……”
    他脸上仍然挂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愠色。
    他刚想走,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赵传薪说:“鼠疫消息传出,有十一个国家医生代表前来奉天,准备开‘万国鼠疫研究会’,我很期待在那里再见到你,赵先生。”
    “滚。”
    等周凤全回去,《远东报》继续诋毁赵传薪,说赵传薪即便防疫过程中也照样耽于享乐,吃喝不误,说了许多细节来佐证,比如满屋子的薰衣草香味……
    众多报纸齐上阵,各种小道消息,势必将赵传薪钉在耻辱柱上。
    对伍连德和一干医护人员却是极尽夸赞之能事,说他不辞劳苦,办理防疫妥当等等……
    过完年,因鼠疫而死者病例降到了零个。
    医护人员全员欢呼。
    赵传薪正高兴着呢,却收到了来自于汉口刘华强和跟着黄兴他们造反的双喜的电报。
    刘华强告诉赵传薪汉口出事了。
    被称为东方芝加哥的汉口,人力车多到令人发指。
    有个人力车车夫吴一狗,拉车的时候,不小心轧到了印度籍巡捕的脚。
    巡捕当即大怒,一棍子将吴一狗打倒,旋即连踢数脚,吴一狗当场死亡。
    这是其他赶到现场的人力车夫同行所述。
    赵传薪摸着下巴,给刘华强回了电报:你确信是巡捕踢死的吴一狗?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赵传薪在汉口杀的洋人太多,如果这都杀不怕他们,那洋人当真各个长着熊心豹子胆。
    刘华强不敢撒谎,在回复中实话实说:此事存疑,还有一说,吴一狗载客后,突然倒地,随后印捕、华捕两人才至现场。英租界一声与衙门的仵作验尸,发现没有伤痕。究竟是仵作与英医是否勾结做伪证,便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