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顾闯不悦地对高恭道:“这是怎么回事,还兴一个人比两次,晓得他厉害,又比一局?”
    高恭“呵呵”笑了两声:“是高某不是,实在少了一位人选,且说这位顾公子也武艺了得,强手还须遇强手,将军难道不好奇,二人之间,孰为更强?”
    顾淼也很好奇,她想试一试高宴的身手,于是朝顾闯点了点头。
    顾闯沉声道:“且容此一回,切忌,点到即止。”
    顾淼执剑上前,石绿傩面之人,手中也执一柄铁剑。
    锣响过后,二人快步上前,铁器铮然相撞,发出一声巨响,力道震得二人手臂皆是微微颤抖。
    场上静默了须臾。
    傩面下的顾淼咬了咬牙,这蛮横的力道,这熟悉的力道与身法,她豁然开朗,此人只怕不是高宴,而是肖旗!
    第29章 傩面
    肖旗竟回到湖阳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突兰一别,他便回了湖阳?
    顾淼胡思乱想间,两人又过了数招,她既然能认出肖旗的身法,难保肖旗也能认出她?
    在突兰时,他们交过手。
    不对,倘若高檀已经告诉他,是她救了赵若虚,肖旗便早就知晓她是谁了。
    如此一来,高檀肯定知道她和肖旗在凉危城中见过面了。
    顾淼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西侧的头覆青红鬼面的人。
    高檀疑心她?
    肖旗出剑凌厉,重剑朝右一转,顾淼横剑一挡,再也无暇分心。
    他的身影极快,石绿的傩面在眼前摇晃,真如鬼魅。
    顾淼双手握住剑柄,闪身一侧,转过刀背,正欲敲上肖旗背心,却见他反手挥剑,两把铁剑撞得叮然而响。
    石绿傩面又至身前。
    难分胜负,此一局不知要比到何时。
    日影缓慢升至中天。
    竹舍幽然宁静,所有人都去了聚贤堂。
    四下无人,高檀轻推开两扇竹门。
    日光洒了一地,屋中陈设简单,一桌,一榻,大小仅容一人所居。
    临窗的屋角立着一方角柜。
    高檀抽出腰间软剑,手中一转,以剑柄挑开了角柜,柜中摆了衣物,其中几件,是到了湖阳城后,新制下的衣物。
    顾远的一柄短弓,放在柜底。
    他转身,朝木榻而去。
    倘若他记得不错,此地的木榻皆有暗格,虽然顾远谨慎,不见得会真留下什么东西,但他依旧用剑请挑开了榻上的锦被,露出了一侧的木板,木色稍浅的方块不像被人动过,想来,顾远并不知此榻中藏有一小处暗格。
    高檀正欲收剑,剑尖却偶然扫到了锦被之下的一抹白,白色的绫罗。
    上无字迹,仿佛只是寻常绫罗。
    高檀物归原位后,负手收了剑。
    顾远为何要跟踪肖旗,他难道真认得他?
    倘若,之前,他尚且兴许怀疑肖旗是凉危刘湘的旧部,可他在突兰,壶口关隘救下赵若虚时,分明也见到了肖旗。
    他为何不曾提过,抑或是,他已经禀报了顾闯?
    高檀眉心微骤,走到檐下,抬头一望,日光正烈,冬日暖阳,白得有些晃眼。
    竹舍一无所获,可他也该回到聚贤堂前了,那人脖上的丹砂,虽惟妙惟肖,可也万不可掉以轻心。
    迎面吹来一阵凉风,顾淼已是出了一身汗,傩面下的脸颊滚烫。
    可她与肖旗依旧斗得难舍难分。
    铁箭再次相撞,震得她手臂发麻,可是肖旗眼下的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即便隔着一张傩面,她也听到他气喘吁吁。
    顾淼咬紧牙关,倏然后退了半步,石绿傩面仿佛生生一顿,顾淼忽地矮身,脚下横扫。
    只见他慌忙闪避,往西侧闪身,顾淼眼疾手快地横握长剑,朝前一推,剑锋擦过他的腰身,但见他挥剑来挡。
    顾淼突地一笑。左脚往前一勾,缠住他的右腿,逼得他微微屈膝。
    她急急转过剑柄,往上一推,正中他的右脖。
    “你输了。”她说。
    话音未落,东侧便已传来顾闯的大笑:“哈哈哈,好好好!”
    肖旗登时怔愣原地。
    顾淼收剑,抱拳道:“承让。”她虽险胜了一场,可心中忐忑不由更甚。
    肖旗若真认得她,为何不隐藏行迹,偏要来与她比一场。
    真是高檀在试探她么?
    她的目光移到西侧,见到那青红鬼面者负手而立,依旧立在原处。
    “顾公子好功夫,不愧是将军的爱将。”高恭随之一笑道。
    顾淼便埋头,又拱了拱手,自场中走了下来。
    一场比试下来,双方各有胜负,难分伯仲,亦算宾主尽欢。
    顾淼没等用午膳,便打算先回竹舍换一身新衣。
    与肖旗比肩,她也精疲力竭了。
    在竹舍外见到高檀时,顾淼倒不觉诧异。
    他的手中还拿着那一枚青红鬼面。
    他浅笑道:“远弟,今日技惊四座。”
    顾淼敷衍地抱了抱拳:“过奖,我眼下行状狼狈,须得先回去更衣,若无别事……”
    高檀恍若未闻,却问:“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淼抬眼,定定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沉沉,幽宛如深潭。
    果然是为肖旗而来。
    顾淼抿了抿唇,脑中登时忽而有了主意。
    “好。”
    竹叶随风在耳畔沙沙轻响,顾淼跟随高檀,沿着当夜他为高橫祭酒的竹林而走。
    湖阳之竹似乎生得格外顽强,哪怕是冬日,也郁郁葱葱。
    他们的脚步停在了一处偏狭的小院前。
    这里仿佛是高檀在湖阳的去处。
    推门而入,一片寂然。
    “远弟,饮茶么?”
    顾淼摇摇头,只在原地站定,拿眼盯着高檀。
    有话快说。
    高檀读出了他脸上的一两分不耐。
    “远弟,见过今日比武场上,头覆石绿傩面之人。”
    仿佛是在问她,却又不是。
    顾淼沉吟片刻,道:“见过,先前在凉危便见过,在突兰也见过。”
    她的坦然似乎令高檀微微诧异。
    他眉骨一扬,正欲开口,顾淼却打断他道:“我先前在湖阳时,也机缘巧合地见过他,是以,我在凉危城时,才会跟着他。”
    高檀蹙眉:“原是如此么?”
    顾淼颔首道:“他似乎是个功夫不错的武人,我因而记得他,在凉危时,我还以为他是高橫的人。”
    “后来,在突兰时,你便猜不是?”
    “没错,在突兰时,我便猜,他兴许是你的人,因为只有你随将军到了突兰。”
    高檀见他说得坦然,表情不似作伪,心中生疑,道:“为何你不曾明言?”
    她的确想过,将肖旗在突兰的事情,告诉顾闯,说高檀包藏祸心,可是她如何断定肖旗是他的人,无从与顾闯说起,再者,当时由于火爆连环之功,顾闯不一定真会把此事当作厌恶高檀的缘由。
    是以,她并没有向顾闯提起。
    “我信你。”顾淼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因为我信你,因而未曾向将军禀报。高橫尚有南衣巷,你若只有一人,纵然他武艺了得,倒也不成气候。况且,我信你,你并非包藏祸心之辈,我不愿平白无故地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