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何璇沉吟片刻,答道:“顺教的人,革铎死了,北面的顺教估计如鸟兽散,只是这南地太久没来,不晓得顺教里做主的人究竟是谁……先不管他了。”
    何家人虽是这般想,可到达城北的宅院时,门外已经立了数个黑衣仆从。
    何卫警惕道:“你们是何人?”
    一人答道:“公子晓得各位大人远道而来,特意请各位大人到府一叙。”
    何璇心头一跳:“你们公子是何人?”
    “公子是大人的故人,一面之缘,救命之恩。”
    何璇立刻想到了当日顺教之人。
    “你们公子姓何名谁?”
    原以为他们不肯说,没想到那仆从爽快答道:“公子姓高,单名一字檀,是高恭大将军的二公子。”
    高檀,高恭的儿子。
    第114章 求和
    艳阳之下,宫门前的两株垂柳细叶被日光照得通透。
    顾淼递上了将军府的牌子,求见的人是“顾远”。
    她在宫门外并未等得太久,宫侍很快将她迎进了宫。
    两面宫墙的朱漆犹新,青石板也被冲刷得格外干净,这是一座崭新的宫阁,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顾淼心中有些忐忑,上一回见到齐良还是在明敏园里,她对于他的印象已经不是从前的齐大人了,而是一个阴鸷的,受困的傀儡帝王。
    如今的康安,比之先前,似乎也无甚变化。
    可是革铎死了,老葛木和小葛木还能与南越僵持多久,眼下尚未可知。
    高恭,谢朗,连同顾闯,依然虎视眈眈。
    只是,谢宝华竟然有了身孕,着实令顾淼有些吃惊。
    新帝忌惮谢朗,没想到如此之快,便屈从了谢氏。
    顾淼正胡思乱想着,前面引路的宫侍已经停下了脚步。
    他并没有将她引到正殿,而是偏殿的一座阁楼,挂着的牌匾上书“藏书阁”三字。
    “顾小公子稍等,奴这便去通传一声。”
    顾淼见他快步进了楼阁,不过片刻,阁中便出来一个人影。
    身着紫衣,头竖玉冠,却是齐良。
    梁从原。
    顾淼慌忙抱了抱拳,压低声道:“参见陛下。”
    “平身。”
    梁从原脸上带着笑意,朝她快步而来,伸手虚扶了扶她。
    “顾小将军,别来无恙。”
    他口中的称呼,令顾淼稍稍松了口气。
    “劳陛下挂念。”她挺直了腰背。
    梁从原在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的面庞,而她也在打量他。
    他的模样依旧瘦削,可是气势上,却比上一回见,仿佛从容了不少。
    他好像越来越习惯当这个“皇帝”了。
    迎着她的目光,梁从原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难得顾小将军入宫求见,朕略备了薄酒,与小将军好好叙一叙旧。”
    顾淼拱了拱手:“微臣惶恐,不胜酒力,愿以茶代酒,与陛下一叙。”
    日影西坠。
    侍从捧了一壶温酒进门,向高恭禀告道:“将军,听说先前顾远入宫了。”
    高恭捉过酒壶,冷笑一声:“哦?是那个小将军?顾闯的亲信?今日早些时候,顾闯不也进了宫?怎么顾家的人都上赶着去讨官?”
    侍从笑道:“将军果真妙算,听殿中人讲陛下封那个顾远,做了个读书郎,暂且留在御前编书。”
    高恭大笑一声:“一个武人留在御前,编什么书!无非是找个由头,让他留在宫里。”他仰头喝了一口酒,“谢贵妃有孕,梁从原是不是慌了,谢氏占了先机,可是那个孩子怎么来得,只怕谢氏也心知肚明,梁从原在此刻拉拢顾氏,也不奇怪,不过也不是一招好棋。”
    侍从殷勤地接过高恭手中的酒壶,又取了玉杯,替他斟了一杯酒:“那依将军所见,顾氏接下来又欲为何?”
    高恭撇了撇嘴,不再答话,心中想道,自然是挑唆与谢朗的矛盾。
    谢朗素来最惜名,明面上做不来出格的事情,可是背地里的动作不断。
    顺教如今成了逆教。
    谢朗让高檀背负罪名,既是为了脱身,又想辱了高氏的名头。
    高恭心中冷笑,倘若说从前,他尚还不了解高檀的为人,如今也算是看懂了,高檀岂会坐以待毙。
    他巴不得他与谢朗恩断义绝,再斗得个不可开交。
    侍从躬身拜道:“将军果真高见。”
    高恭的预料不假。
    仅仅又过了三日,北项送来的求和的书信便到了梁从原手中。
    不过在此之前,此封书信的内容已被康安城中人知晓得七七八八了。
    北项人不想打了。
    他们想要谈判。
    梁从原细致地看过书信后,顺势递给了案前立着的顾淼。
    顾淼今日穿了一身青衣长袍,头竖黑冠,是一副御前读书郎的打扮。
    梁从原将她留在了宫中,暂奉读书郎一职。
    顾淼不介意以顾远的身份留在宫中一段时日,这几日下来,梁从原仿佛逐渐又有了从前“齐良”的影子。
    可惜,对于青州旧事,他似乎不愿多谈,顾淼此刻亦不能贸然追问。
    她得静待时机。
    顾淼读了一遍手中的书信:“他们要谈判,陛下打算如何?”
    梁从原:“朕去北面与之相见不大可能,他们若真有心求和,他们应到康安城中来。便是老葛木不来,也应派遣小葛木前来。”
    北项战事焦灼,眼下,双方虽然暂时都无败绩。
    可是主战场在北项,数月烽火连天,长久下来,终会离北项王都愈近。
    革铎死后,军中乱了好一阵,即便如今又重整旗鼓,北项也算是元气大伤。
    小葛木和老葛木无心再战,谈判是最好的结果。
    上一世,北项的求和来得晚一些,是在老葛木死后,革铎当权之时,不过这个大致思路是不变的。
    顾淼颔首道:“陛下所言极是,他们来康安,自是最妙,不晓得他们打算如何求和,不过我在北项听说过,老葛木有个女儿待嫁,兴许是想以和亲联姻之策来求和。”
    上一世,这也是北项的求和之策。
    将老葛木的小女儿送来了南越。
    梁从原听罢,眉头却皱了起来,他凝神看了顾淼一眼:“和亲?你真认为此乃良策?”
    “虽不是良策,却也是一策。若能联姻,换来太平,不也是一桩好事。”
    从前,她当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因为当时要娶北项公主的人是高檀。
    她心里自然不觉得是什么好事,高檀最终也没有和亲。
    可是梁从原是新帝,康安各方虎视眈眈,若真能和北项和亲联姻,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梁从原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当真如此想?朕的姻缘也可以拿来做交易?”
    顾淼没有料到他会有如此反应,心中不由一沉,转念又想,宫中的谢贵妃不也是如此道。
    难道他到如今还没想透?
    抑或是,他想透了,可是心中仍旧不甘?
    是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怕再多时日,谁也无法坦然接受受人摆布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