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想保命?”
    “那可不,皇后的荣华富贵得来不易,不能轻易丢了。”
    瞧他问的模样便知是有好处许给她,苏皎索性扔了砚台,到他怀里抱怨磨得手疼了。
    他也不拆穿,轻轻给她吹着,半晌说。
    “许你个好物件吧,明日拿给你。”
    下了早朝,他去和鸣殿,苏皎正在后院侍弄药草。
    骤然闪现出来的明黄衣袍吓了她一跳,往后仰的时候下意识扯住了人。
    谢宴抱着她倒在了地上,她恼他突然出现压坏了药草,他也不急,在她抬手打他的时候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瓷瓶。
    “天下只余一粒的药,保你的命足够了吧?”
    她顿时抛了恼去拿药瓶,看了一眼便知是当年娘亲用过的药。
    “只剩一粒,给了我你怎么办?”
    “不是说皇上洪福齐天?朕在一日,便保一日你的命。”
    两道欢笑声响彻了整个和鸣殿,他们就这样笑倒在沾满晨露的草地上。
    *
    她睡得极不安稳,谢宴被反复吵醒了几次,瞧她在睡梦中也蹙眉,便伸手去抚。
    至夜半,长翊从宫外回来,敲响了门,他起身出去。
    “探了,苏夫人的陵墓有动过的痕迹。”
    谢宴惺忪的眸刹那清醒。
    “人活着,还是死了?”
    “属下不知。”
    谢宴摆手。
    “白日禀给皇子妃。”
    “请示主子,是要直说,还是……”
    陵墓动过也并不一定便是活着,若最后一场空欢喜,如今又何必告诉皇子妃?
    经此一事,他已知晓主子对皇子妃的重视。
    谢宴滚动了一下喉咙,眸光隔着窗棂望向榻上的苏皎。
    药丸,苏惟,皇陵,她一步步,向他走近。
    可他知道,她依旧不曾放弃离开的心。
    “自然是……该如何禀,就如何禀。”
    她那般信他,他可不想让她失望。
    谢宴轻笑一声,夜色里,他的目光如同看着一步步踏进陷阱的猎物一般。
    皇陵只有皇家有,若苏母在皇陵,不管怎么样……
    她都要留在这了。
    谢宴无声弯唇,看她在屋内睡得纯熟,已不见白日里的紧绷警惕。
    “实在太容易相信别人了,皎皎。”
    “不就是这样的模样吗……”
    她想看什么样子,他便可以是什么样子。
    第21章
    她不会走了,谢宴如是想……
    “皇上!”
    苏皎陡然从睡梦中惊醒,一句惊叫脱口而出,将漆黑夜幕下的寂静撕破。
    桌边的谢宴刹那回头。
    “怎么了?”
    苏皎恍惚着神色,她梦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她梦里的情景。
    好像同样是她死的那个雨天,皇宫内外挂满了素镐,漆黑的棺椁,漫天的哭嚎,那位被她气昏过去的皇上似乎再也没醒来,她飘在半空中,看到了他从未有过的苍白冰冷神色,阖着眼,入了殓。
    “苏皎?”
    见她不答,谢宴三两步走到跟前,苏皎眼神恍惚了一下。
    冰凉的手贴在她额头,激得她回神,对上十九岁谢宴的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慌乱之下喊了什么。
    身子一僵,苏皎下意识便开口。
    “我方才……”
    “梦魇了么?我听你喊父皇的名字,怎么,梦到我又被父皇罚了?”
    谢宴眼中闪过幽暗,将她的惊慌收入眼中,面上弯唇一笑开口。
    “嗯。”
    她顿时便暗自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点头。
    心中将方才的噩梦撇开。
    梦大多是反的,
    活着的时候还有力气能斩贵妃杀皇子,想必醒来也是一时半刻的事,她怎就做了这么荒谬的梦。
    能梦到他们死在同一天。
    思绪回笼,她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已被冷汗浸湿,苏皎拿着帕子擦了擦。
    “几时了?”
    “天快亮了。”
    谢宴话顿了顿。
    “长翊有事回禀。”
    传了长翊进来听罢他的话,苏皎顿时将困倦一扫而空。
    “陵墓有动过的痕迹?我兄长还三番两次去皇陵?”
    心中跳的越发的快,她没想到这么一查竟真查到了什么。
    皇陵与他们苏家毫无关系,苏惟为何动了娘的陵墓又频繁去皇陵?
    “皇陵之内便再不能探了吗?”
    长翊摇头。
    他探到的这些也是在皇陵外,皇陵之内必然是不可能进去的。
    苏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原本明亮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
    她叹了一口气,谢宴挪到她身侧。
    “长翊是进不得,可别人未必不能。”
    “你是说……”
    苏皎以为他有别的办法,顿时一喜。
    谢宴贴近在她耳侧,无声弯唇。
    “皇陵而已,你也是皇家人。”
    一句话中的暗示让苏皎身子一绷。
    久久没有说话。
    *
    皇城下了一日的雨,这天到了晚间却热闹起来。
    嘉帝的贵妃为他诞下七皇子,嘉帝大喜之下摆宴,群臣百官都奉命入宫,皇宫内外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入了夜,苏皎还念着白日的事,正独自坐在廊下,冷不防身侧骤然站了一道身影。
    “来。”
    谢宴朝她伸手。
    “做什么?”
    “宫外正热闹,今夜父皇大赦天下,永宁殿外的守卫松散,你可想出走一走?”
    走一走?
    苏皎先是怔愣,反应过来便连连点头。
    若能出去缓一缓她的情绪也是好的。
    她手搭进谢宴手心,被他一把拽了起来。
    永宁殿外还有三两守卫,夫妻两人便去了后殿前的那长梯上。
    苏皎攀着长梯爬上了墙沿,看着底下几丈高的墙生了退缩之意。
    “这怎么……啊!”
    她话没说完,腰被谢宴揽到怀里,便从墙沿一跃而下。
    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苏皎吓得脸色都白了,缓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宫人来往奔走忙碌,没人来冷宫这样远的地方,谢宴拉着她走了一会,便随意寻了一处台阶坐下。
    “我腿上的伤还没好,你想去别处走一走吗?”
    苏皎迟疑。
    “不会被发现?”
    “不会,今夜宫中忙碌,没人会注意这里。”
    他这番话使苏皎很是心动,这两日她心中始终烦闷得厉害,若能出去走一走,自然是好的。
    台阶上的谢宴自上而下将她的神色收至眼底,他摩挲了一下指腹,又对她笑。
    “想去便去走一走。”
    片刻后,谢宴看着苏皎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缓缓收起。
    “引去了吗?”
    长翊悄无声息地出现。
    “那位和苏大公子已在前面废殿见了面,正好是皇子妃途经之路。”
    他几不可见地一颔首,形单影只地坐在台阶上,似乎在等着什么。
    苏皎从永宁殿一路往外,雨后的皇宫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她长舒出一口气,特意选了人少的地方走动着。
    越过前面一处废殿,一阵低低的交谈声便传入耳中。
    “你送去的那一堆东西里,我只找出来一个镯子,送来的时候又摔碎了,我瞧那女人身上有一个一样的,便取来了。”
    “确定一样?”
    再次开口的人语气含着几分不悦,苏皎的步子骤然一顿。
    这是……她哥哥?
    “错不了,不都是她的东西?”
    “这东西是我要拿给皎皎的,她对我母亲的东西十分熟悉,若错了……她该有疑心了。”
    对面的人嗤笑。
    “一个镯子罢了能起什么疑心?我若是你,在将那女人送来的时候,就给你妹妹直接喂了假死药,管她愿不愿意。”
    苏惟似有不悦。
    “这是我和她的事。”
    “你和她的事我当然不管,可在皇陵那女人,你尽快将她弄走。”
    苏皎心中怦怦直跳,借着大树的遮掩透出一双眼睛。
    两道身影隐在窗棂后面。
    “还有我今日冒险前来为你送镯子,这一回可算苏公子欠我的情了。”
    “是欠么?我瞧您也乐意来得很。”
    苏惟嗤笑。
    “如何乐意?我可是已经死了的人,出现在这,给任何人发现了都是死罪。”
    “殿下精通机关与缩骨术,三年前便能死里逃生,今夜来此故地重游,心中难道不痛快吗?”
    苏惟意有所指。
    “今日正是三年前您身死的时候,您死里逃生,如今皇上正为稚儿的出生而举国欢庆,怎会想到他亲自下令处死的人正出现在他皇宫之中,甚至不久的将来就要……”
    “苏惟。”
    对面的人止住了他的话,却不难听出他的语气的确是愉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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