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四弟已再无成事之日,不管云家出自什么样的想法,将云缈嫁去,便免了用一个女儿来给云家稳固地位的可能。”
    “你是说……”
    嘉帝瞳孔一缩,头一回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那么陌生。
    此刻的他不像一个未涉世的皇子,更像一个居在高位,冷漠谋算的掌权者。
    两人一直议事到快晚上,嘉帝下了圣旨。
    准四皇子纳云缈为侧妃。
    消息传来,苏皎更是错愕。
    她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下意识就想起了四皇子摔下崖的事。
    这件事真这么凑巧吗?
    “在想什么?”
    腰间一紧,她跌进宽阔温热的胸膛。
    “想云缈。”
    “她有什么值当你想的?免了伤神。”
    谢宴猜得到她在想什么,但他巴不得这些人不在他跟前晃悠。
    “明日便要搬出宫,皎皎可还有什么要带走的?”
    一句话转移了苏皎的注意。
    她回过神,看着这前世今生住了两年多的地方,一时还有些舍不得。
    但能出了宫自然是好,四四方方的墙她瞧着厌得很。
    “想了以后还能回来。”
    谢宴将下巴搁在她肩头。
    “我也舍不得呢。”
    他笑意盈盈。
    “这毕竟还是我和皎皎成亲的地方,你记得你嫁来第一日,掀盖头也是在这,还有我们第一回……”
    “别说了!”
    身侧都是下人,苏皎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生怕他说出更多来。
    谢宴顺势在她掌心亲了一口。
    苏皎瞪他一眼起身,屋内的东西都被下人们收拾的差不多,她扫了一圈,去找她的首饰盒子。
    那里面大多是出嫁前苏夫人亲自给她挑的,后来苏夫人“去世”,苏皎便从嫁妆里挑了一些最喜欢的放在外面,时时用着。
    想起苏夫人,她心中又是一紧。
    谢鹤和苏惟把她藏的严实,哪怕知道她多半不会有危险,母女连心,她也总是担忧。
    若那金色面具的男人真是……
    她的母亲又被他们藏在哪?
    苏皎抬起头。
    “可有苏惟的消息?”
    “自从去了辙县,他一切如常。”
    这就是没见过苏夫人了。
    她眼神又暗淡下来。
    “苏夫人不会有事。”
    谢宴攥住她的手,沉稳地落下一句话。
    苏惟当时费尽心思让她假死,就是为了以此来引诱苏皎,那必不会让她出事。
    可谢宴同时也知道,他必须从苏惟手里先把苏夫人救出来。
    眸光沉沉地掠过苏皎担忧的眼神,他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喉咙,将人抱紧。
    苏夫人是苏皎的软肋,他知晓她的心在哪。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从永宁殿搬了出去。
    在这住了几年,加上苏皎的嫁妆,东西自然也不少,谢宴使了宫中数百宫人,才算将东西全搬去了三皇子府。
    五月二十五,四皇子纳云缈。
    虽是侧妃,四皇子也不能前来迎人,但有云家的地位在,她的出嫁亦不算寒碜。
    出嫁前还在皇宫,嘉帝也召了朝中官员和家眷来贺四皇子。
    情形特殊,免了揭盖头的环节,但嘉帝为了四皇子的身体,也让几位皇子妃去闹一闹洞房,算是冲了煞气。
    苏皎和五皇子妃一道进去,满目鲜红中,云缈一身嫁衣,双目红肿,面上笑着。
    “三嫂,五弟妹。”
    五皇子妃瞧不上她,倒是苏皎应了一声。
    “四皇子因我才如此,我该在此照顾他一世。”
    她说着又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苏皎往前两步,捧了桂圆和花生往床上一扔,便算作来过了。
    那桂圆有一颗滚在四皇子掌心,苏皎垂头去拿,却忽然顿住视线。
    他的手腕有一道狰狞的伤口,约摸是摔落山崖的时候划开的。
    可此时那伤口却隐隐有些发黑。
    前世从事变那晚,她清楚地感受到有什么钻进了她皮肤里,蠕动又冰冷,使得她身上和脸颊都疼得厉害,可再醒来,她却全然好好的。
    后来得闲,想起那桩奇怪的事,苏皎还翻过西域的孤本医术,有一句话这样讲——
    “黑线绕腕,日渐隐于形,是为种烈蛊。”
    这烈蛊之一是能使人死的,之二是能控制人心神做傀儡的。
    当时觉得新奇,她还刻意记了下来。
    心思一动,苏皎去碰四皇子的手腕。
    “三嫂做什么呢?”
    云缈探来身子。
    “没什么,我看有颗桂圆掉了。”
    云缈温柔一笑。
    “有劳三嫂。”
    目光不慌不忙地任苏皎在那不起眼的黑团上看了片刻。
    “是殿下摔下山崖,淤血太久成了黑色的,后来清理了大多部分,总有些留在了里面。”
    苏皎点头,没再起疑。
    四皇子手腕上的不是黑线,他自然也不可能接触到西域的蛊。
    她转身的刹那,云缈目光落在她身上,骤然闪过几分阴毒。
    手腕一转,一抹馨香扑来苏皎鼻息,她手心骤然被拽了回去,一阵尖疼袭来——
    “哗啦——”
    苏皎甩开她手的刹那,云缈的身子被一阵劲风袭开,狠狠撞在了床沿。
    继而苏皎被人抱进怀里。
    谢宴眸光阴戾地扫去。
    “你想死,我现在就能成全你的喜宴变丧宴!”
    指尖一凝正要出手,一旁呆愣的五皇子妃醒神。
    “三哥,这可使不得!”
    她连忙拽着云缈往旁边去了,心里扑扑地跳。
    来参加个不喜欢的喜宴本就不高兴了,还差点被溅了一脸血。
    五皇子妃直呼冤孽。
    “不过是提醒三嫂脚下有东西,别摔着罢了。”
    云缈惊魂未定地站直了身子。
    “手。”
    谢宴拂开她的衣袖看过去。
    苏皎摊开,掌心一片光洁。
    她对云缈本就有防备。
    谢宴拉着她的手看了又看,高悬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他抱着苏皎,一刻也不敢再停留。
    “走。”
    云氏女有控蛊的本事,他是到了死前才知道的。
    昭宁元年,他身上的蛊得解,那半月渐渐将身子调理好。
    月后,他开始肃清政党,某次在宫中处理了一个佞臣回到乾清宫之后,他头一阵阵发昏,心控制不住地开始躁动。
    隐约觉得有什么要喷涌而出,却始终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宫人自外面进来进来送膳,盘子叮叮当当地响着,他听着愈发头疼心烦,忽然抽出一侧的剑刺了过去。
    宫变之后,他冷血,心硬,暴虐,却从来没有这般喜过杀人。
    有什么在试图控制他的心智——
    谢宴如是想。
    “离她远一些,以后不能再单独和云缈待在一起。”
    他避之不及地抱着苏皎出门,无视嘉帝难看到极致的脸色,喜宴未过就回了府。
    五月二十五晚,礼成,四皇子带着云缈连夜回了府邸。
    下人被清走的差不多,只剩下少数心腹,云缈也没带什么婢女,亲力亲为地服侍四皇子躺回了床上。
    门悄无声息地关上,阴影明灭间,有一道身影自床后缓缓走出。
    云缈笑意盈盈举杯庆他。
    “恭喜殿下。”
    此后半个府邸,便是他们掌心物。
    ——
    喜宴上他们没吃多少东西,回府后谢宴就命人传了晚膳。
    想起他那般大惊失色的模样,苏皎总觉得谢宴知道什么。
    他对云缈,太过杯弓蛇影了。
    他去耳房沐浴,苏皎搅动着手中的汤匙,又在心中想起云缈。
    她从前一心想嫁谢宴,后来似乎又和有双蟒佩的大皇子有牵连,怎么一转头,决意要嫁给四皇子?
    还看不出丝毫不愿。
    前世今生加起来,苏皎头一回觉得看她如雾里蒙花。
    回来这么久,也终于第一次想——
    这么奇怪的人,前世她和谢宴那一场夫妻缘分,真如表面看到的一般吗?
    手心一动,她被人揽着抱进了怀里。
    沐浴后的气息炙热清雅,无孔不入地把她包裹,谢宴啄着她的侧颈。
    “别告诉我你又在想云缈。”
    “我在想今日——啊!”
    他在她脖颈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想她不如想我。”
    云缈此人太危险,他的暗卫还没查清山崖的事,他不欲苏皎掺和。
    “你别闹……”
    苏皎伸手去推他,谢宴却抱得格外紧。
    今日他若再晚去片刻,他都不敢想后果。
    心中慌张,他更将苏皎抱紧,把她身子掰过来,由上到下去吻她。
    “皎皎,别离开我,你要一直陪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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