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将天亮的时候,几人结伴回来,不知谁惊骇地指了一眼,那河里的水不知何时已全被染成了血红,正中央,有一座诡异的雕像。
    双蟒样式缠成。
    几人当时就吓破了胆子,连忙赶回去报官。
    未几,京兆尹带人将那座雕像拉了出来。
    那河中的血水将雕像也染成了血红色,雕像诡异地笑着,样式是最奇怪的。
    众人识得蟒,也知道是尊贵的象征,可双蟒的样式却是少见,一时这血雕像的事就传遍了上京。
    “双蟒雕像的模样瞧着是一男一女,下半身是蟒,上半身是人。”
    京兆尹站在嘉帝的寝宫,一脸凝重。
    古来少有的几回,出现血雕像的时候,都是不详的象征。
    此言一出,一旁的谢宴便先沉了脸。
    “即刻将雕像带回来,不准西街的人乱传。”
    嘉帝当即吩咐。
    京兆尹脸色难看地跪地。
    “已晚了,那雕像是百姓发现的,臣接到消息
    去的时候,已经传了半个京城了。”
    顿时,嘉帝心中一沉。
    果不其然,京城百姓热议双蟒雕像之后,便有人提到了。
    “这蟒是尊贵,双蟒更是极贵的象征,突然出现在河里,肯定有原因。”
    “难道是上天派来指点解决苦难的?”
    “哪是什么解决苦难,能解决只怕早解决了,也不会在干旱之后又接着时疫,朝廷还要放弃我们!”
    “就是啊,这看着不像是要解决,更像是……警示。”
    像是有人在背后推动一样,这消息如雪花一般越滚越大,很快传遍了。
    警示警示,既然是警示,那又代表着什么?
    京城的百姓不知,却有朝中身份尊贵的大臣们,是知道有位皇子身上有这样的双蟒佩的。
    不知谁走漏了消息,百姓们再看那一男一女的双蟒雕像,便心中骇然。
    双蟒佩既然是三皇子所有,那这一男一女,自然是代表三皇子夫妇的。
    “可三皇子是皇上的儿子,怎么会……”
    “皇上的儿子怎么不会了?”
    “你们可别忘了,若没有三皇子妃的婢女入宫,太后怎么会染病?
    要我看他们就是晦气!”
    双蟒雕像的事先传扬开,嘉帝后发的澄清便再没人信了,所有人都绕着代表三皇子夫妇的双蟒雕像热议纷纷。
    尤其是西街的百姓,干旱加之时疫,本就对朝廷心有怨气,更借着此事宣泄。
    上京城大多做商做官,西街是少有种田的百姓,又离临近的城近,消息一传,便席卷着旁边的城内百姓。
    朝堂再下发的谕旨效果便不如从前,血雕像,时疫,干旱,祈雨却多日不得效果,百姓高热受折磨,生不如死,如同背后有一只手在无形推动一样,流言以恐怖的速度席卷京城,愈演愈烈,开始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嘉帝连夜传了钦天监入宫。
    “确有凶星异动,直指西北方向。”
    西北的方位,皇子之尊有两位。
    是三皇子府,和从前已经荒废许久的大皇子府。
    钦天监的话说了一半,嘉帝就止住了他。
    继而传来自己的暗卫首领。
    “后来你去追查,可有查到谢鹤的踪迹?”
    “并未。”
    “封口。”
    嘉帝往外示意,钦天监还没出宫,便被暗卫首领抹了脖子。
    可事情至此却没完,钦天监的徒弟半夜不见人回来,大着胆子出来找人,“不小心”却将钦天监早算好的天象泄露了出去。
    至此,百姓怨言彻底爆发,更对血雕塑的事深信不疑。
    “西街爆发时疫的前一晚上,三皇子还带着皇子妃来过,有巡夜的禁卫军撞见了!”
    “他们一来,咱们这就有了时疫,三皇子妃的婢女一入宫,太后就染了时疫,这不是凶象是什么?”
    “皇上竟然还想要替三皇子拦下!”
    “当真是不打算管我们死活了?”
    流言愈演愈烈,人心异动,牵连着还没得时疫的其他百姓也被鼓动了起来。
    “皇上,天象指向三皇子夫妇,为了万民安危,请您下令处置!”
    尽然嘉帝命侍卫守在了三皇子府外,依旧有不少百姓前来闹事。
    苏皎将一张薄薄的纸放到了谢宴面前。
    上面小字娟秀,写着几味药。
    “皎皎?”
    他抬起头,对上苏皎带了一丝紧张的眸。
    前世时疫的时候,她懂医术,后来自然研究过方子。
    可如今的时疫与当时的是否全然一样,她也不能确定。
    “我从前……跟着外祖母的时候,学过一些孤本医书,这是前朝时疫时候用过的方子……我……”
    她竭力地想要解释,却又不能将真正的事实说出,才一张口。
    “我信你,这方子能用是吗?”
    苏皎错愕抬起头。
    谢宴定定看着她,一双眼除了信任便再无其他。
    她一时心头一颤,滚动了一下喉咙。
    “是,这几味药是一定能用上的,还有一两味药,要等我……等我见了那些人的症状……”
    “不行。”
    谢宴斩钉截铁地打断她。
    “外面这么危险,今日起你不要出去。”
    “不出去便能解决吗?你不知道这背后推动的人是谁吗?”
    苏皎反驳。
    什么血雕像,什么钦天监的话,百姓流言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发酵?
    无非是有人早在背后策划好了一切推动,再加之时疫,干旱,百姓早对朝廷有意见,这才一鼓爆发。
    而他们刚好成了那人想要的宣泄口而已。
    “流言是堵不住的,唯有真相。”
    苏皎仰起头,从事发到如今,不过短三五日,她从最开始的慌张,愤怒,已经冷静了下来。
    “这些药是治时疫一定能用到的,有两味药难得,如今京城没有,需要你遣人去查。
    谢鹤如今一定在等着我们先自乱阵脚,或镇压或澄清,都是如了他的愿。”
    “你的意思是——”
    谢宴看着她沉静的脸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我们入局,你去暗地查西街背后推动的人,顺道去查时疫方子的药,我……入宫。”
    “苏皎!”
    谢宴立时脸色一变,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一把将苏皎抱进怀里。
    “你想都别想。”
    宫中时疫严重,他已失去过她一次,无论如何不能有第二次。
    他的力道将苏皎箍得浑身一疼,她皱眉挣扎着开口。
    “你冷静,谢宴,这是最好的办法。
    你知道,太后不能死。”
    太后是皇宫主子里唯一一个染了时疫的,她一死,百姓更认为时疫无解,血雕像和凶象的事,也会牢牢扣死在他们身上,将她,甚至连着谢宴,都一起陷入不仁不孝的境地。
    不管是出自这位长辈对她的好,还是如今时局的考虑,太后都不能死。
    “我入宫,照看皇祖母,顺便探清楚时疫全部的症状和药方。”
    “你以为时疫是开玩笑的?一个弄不好你也染上,你以为你有几条命?”
    他死死攥着苏皎的肩膀,眼眶霎时便红了。
    “苏皎,杀了谢鹤和处置云家有千百种方式,可我不能没有你。”
    苏皎对上他的眼,顿时狼狈地避开,这一刻竟也有些眼眶发红。
    做出这个决定对她来说,比谢宴更难。
    她横跨两世,要将前世与少帝都没有过的相互坦诚和信任,如今全部交付到他手中。
    行错一步,他们可能全部重蹈覆辙。
    “可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们僵持不动,时疫肆虐,再这样下去,京城所有百姓跟着人云亦云,迟早发生暴动,届时你我也难逃一死!”
    这就是谢鹤最聪明的地方,他利用了人心,天象。
    这是永远堵不住的。
    “只有让他放松警惕,乖张行事,我们才能抓住把柄。
    谢宴,我要的不只是抓住他,我要他死,他,云缈,整个云家,我都想他们死!”
    她仰头看着谢宴,头一回将眼中全部的怨恨展露在他眼下。
    “你让我信你……你也得信我。”
    谢宴浑身一震。
    “我有办法规避染上时疫,我比任何人,都更珍惜我的命。”
    她攥住谢宴的手。
    “信我。”
    六月十六,三皇子府的大门打开,苏皎抬步迈出门槛。
    “疫疾自有办法解,旱情也绝不会绝人天路,天象不可控,非我所致,我不认。”
    宫
    中的门打开,苏皎头也不回地迈了进去。
    十六日晚,这是谢宴前世做皇帝的时候,死的那一日。
    许是因为才与苏皎分开,这夜他忙到子时回来,躺在榻上,竟梦到了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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