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1章

    赵偃一脸苦痛之色,“当杀便杀……”
    “大王!”赵高跪下身去,“大王,庞煖乃年逾古稀一老者!《周礼》有云,悼和耄,虽有死罪不加刑焉!庞煖该死,然刑罚加于身,非礼也!”
    赵偃双手摁着案几:“寡人恨呐!恨呐!”
    “饶其死罪,然活罪难免。”赵高仰起头来,“莫若罚没家产,贬为庶民,子子孙孙不得出仕,何如?”
    “准!”
    传召令官出宫了,赵葱攥紧了拳头:今日为大王出策是否得当?若……若事有不成,庞煖之今日,必为我之明日。
    庞煖跪于宫外,欲面君亦是不能,只等来传召官。
    “罚没家产……贬为庶民……子子孙孙不得出仕……”
    庞煖抬起头来:“糊涂!糊涂!”他朝着皇宫的大门高喊:“大王……可斩杀于臣!可斩杀于臣呐!此处罚其害深矣……”
    还要再喊,便被内侍捂住了嘴,用杖驱赶而走:“低贱庶民,安敢于王宫之前大呼小叫!”
    庞煖被旧部搀扶,发须凌乱,呢喃有声:“……可杀……不可断其后路……大王啊……若如此……何人敢为大王出谋划策……”
    敢为者,因惧怕断子孙路而不敢为,若是如此,赵国休矣!赵国休矣!
    令官回宫禀报:“庞煖已有悔意,自称糊涂!愿以命偿命。”
    赵偃冷然一哼:“二十万精锐,他如何偿命?若想偿命,何不死于战场之上?惺惺作态耳!”
    说完,又笑看赵葱:“将军之策,甚好!”
    赵葱忙道:“大王,此次战败,败在军中消息走漏……”说着,他左右看看,“大王,这宫中可安稳?”
    何意?
    “臣听闻,秦有阴兵相助,臣本亦不信此流言。然,军中消息走漏的甚是蹊跷。莫不是这秦长公主真有通神驭鬼之能?若非如此,何以宫中密事她尽知?”
    郭开马上点头:“正是!正是!”说着,便剖白起之前他被其所骗旧事:“臣当真未曾看出那人是她!一副男子容貌,男子声音,仪态无不是男子。此,臣家中仆从皆可作证。大王,臣眼不瞎耳不聋,便是不能认出赢蚕,难不成亦不能分男女?”
    赵偃:“……”
    “此事臣心中一直不解!可若是真有通神驭鬼之能,那倒是说的通了。”郭开说着,便左右看看,似乎这大殿之中,尽皆鬼耳,“莫非,今日所谋,已被赢蚕得知?”
    赵葱忙应和:“这当如何是好?此策万万不可用!否则,千余铁骑,尽丧其手。”
    此二人语调惊恐,满脸都是恐慌。本不怕的赵偃一时便觉得脊背发凉,似有人于后背吹风。
    他摆摆手:“今日之议,暂停!散了吧。”
    赵高等这君臣三人尽皆离开,他这才直起身来:此等蠢货,忝居王位,天有不公!天有不公呐!
    秦长公主无通神驭鬼之能,但必有耳目于邯郸,能探听密事。
    想来,君臣之议,她便不知详情,但大略情景亦能得知。
    长公主啊长公主,赵高所助为秦亦或是赵,以您之聪慧,必能得知!他日赵国灭,秦国朝堂得有我赵高一席之地呐!
    第789章 秦时风韵(116)二更
    “通神驭鬼?”嬴政盯着舆图,只笑了笑未曾言语。
    尉缭在其身侧,问说:“大王看甚?”
    “楚国难克!”嬴政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赵国尚且试图以鬼蜮伎俩扰秦,更遑论此魏与楚。阿姊之前说,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寡人以为此言有理。”
    尉缭走到舆图前,手点了两个地方:“大王何不命长公主传讯于姚贾姚大人,出使魏国,亲送魏无忌,并非怕了魏国,而是从魏国讨要赔偿。许邑、鄢陵二城,割给秦国即可!”
    “许邑?鄢陵?”嬴政点了点两处:“善!”他看向黄琮:“你速去长公主府。”
    “诺!”
    雪飘零而下,近日大雪漫天,河工已停,四爷难得的回来。
    衾被裹于身上,白日里酣然而眠。
    桐桐用麦芽糖和蜂蜜,试着做了萨其马,一端进来,四爷就动了动,微微睁眼看了过来,然后打着哈欠半靠着。
    桐桐笑着将盘子放于案几上,将铜壶从火上拎起,倒了一碗奶茶。
    她搓了手,然后端过去,“尝尝。”
    四爷抬头看,屋顶太高,太过阔朗,居住并不舒适。他接过去,两人坐在矮榻上才要说会话,蜀生禀报:“宫中谒者奉旨而来。”
    “快请。”桐桐没叫四爷起来,自己出去了。
    黄琮说了事,便回宫了。吃食不捎带,桐桐怕过别人的手。
    她看了一眼舆图,便将事情吩咐下去了。再回内室,四爷吃了三块点心,把一碗奶茶都给喝了。
    桐桐把事一说,四爷就问道:“许邑、鄢陵?”
    “是!”桐桐一边说着,一边去取舆图。四爷给喊住了:“不用,从魏国要此二处,逼的却是楚国。楚国该迁都了!”
    桐桐还是取了舆图,点在一处关隘上:“黾隘!”而后看许邑和鄢陵,“此地距离楚都仅一百六十余里。”
    楚都已经迁了好几次了!楚国很有意思,它的都城一直叫’郢‘。迁到哪个地方,哪里就是’郢‘!
    而今楚王所在的郢都,乃是前几年才迁过去定都的,而今又得迁。
    其实,本没有’郢‘这个字的。这个字乃楚人自己造的!楚人的故地叫’郧‘,先祖在郧立国,因楚人恋故土,便将’贝‘改为’王‘,乃是指代国都之意。
    因而,在楚国,凡是迁都之地皆被叫’郢‘。
    桐桐问说:“楚国迁都几次了?”
    “已经六次,再迁都便是第七次了。”
    桐桐:“……”端看姚贾能不能从问魏国割下许邑与鄢陵二城。
    姚贾收了密信,在外室徘徊:“割城……以何理由提割城之事呢?”
    他沿途走的慢,因信陵君年岁大,又刻意传其言,因而一日之路途需得花费两日才走完。这也使得他今儿才到魏国都城大梁,咸阳急令便到了。
    而今,民间尽皆流传着秦人能请阴兵为战之事,大梁禁止百姓私下议论此事,逃回之将士敢提及阴兵者,尽皆羁押发配为徭役。
    长公主当日之策,已见成效。
    畏战之心一起,魏国便无战力。因而,魏国而今必不敢战。但凡提,必能割城。
    只是,借口呢?理由呢?
    讨要赔偿算不算呢?算。
    于是,姚贾便提了。
    在魏国大殿之上,姚贾态度强硬:“魏王伤我王心矣!我王曾派文渊君助魏国退赵国之兵,秦魏两国,互为臂助……可魏王听信庞煖挑拨,悍然对秦国用兵。为此,我大秦折损多少将士?”
    魏国满朝上下,尽皆对姚贾怒目而视。
    姚贾一甩袖袍:“许邑,鄢陵此二城,魏国若不给,那我王自派军去取。此二城紧邻韩郡,取之若探囊取物。”说着,朝上一行礼,转身而去。
    魏国朝堂寂静无声,良久,魏霑才站出来,“大王,此二城得割。”
    魏王站起身来,“除了割城,再无他法?”
    魏霑微微叹气:“大王,秦若出兵,当如何?”
    他细数而今之境况:“其一,我魏国一场大败,士气低迷。而秦军士气正盛;
    其二,士卒有畏战之心,非时间不可解;
    其三,黎庶失信心。信陵君与秦王于咸阳宫对答,已然传至天下尽知。世人皆赞秦王心胸,大王啊……信陵君言称,能得见天下未来之主此生无憾。此话何意?
    竟是连信陵君亦认为魏国必败。信陵君于朝中威望重,于黎庶中,威望亦重。而今,秦王赏识,文渊君赞誉有加,此等之人,此等忠心于魏国之臣,肯甘心回国赴死之人,笃定秦将一统天下,此乃灭魏国志气涨秦国威风。”
    这般情形,怎战?如何能战?
    因此魏霑说:“以两城为代价,换魏国暂安,方可有重整兵马抗秦之可能!若不割城,秦国打来,将士再逃,当如何?一而再,军心便散了。我魏国经不住再败!”
    说完,他俯地再拜:“大王,恕臣无能!恕臣无能呐!”
    而后,满殿皆拜:“臣等无能!臣等无能。”
    魏王站起身来,看着跪俯于地的大臣,缓缓的闭上眼:“回复秦使,魏愿割让许邑、鄢陵二城于秦……”
    说完,猛的睁开眼:“赐信陵君以死罪……”
    话还未落下,大殿外急报:“信陵君自戕于府邸!”
    满殿大臣愕然,有人俯地抽噎:“信陵君……信陵君……”
    不知谁边哭边哼唱了起来:“……慕公子之行以系天下安危……惋公子之志以争岱华巍峨……惜公子之名以比芝茂兰芬……叹公子之殇以见弃于君王……”
    而后恸哭声一片!
    魏王恨极,下旨不许魏人吊唁信陵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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