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姜恩惠被助理们簇拥着,一路登上保姆车。
    陈楠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是连虾片也顾不得吃了。
    桑雅宁让何立带她回去。
    何立问:“那你呢?”
    桑雅宁看向严浩:“我和严老师一起走。”
    何立这才点头,抱起小孩就往外跑,嘴里还在安慰:“乖,别害怕。”
    大家全部都离开了,日暮也逐渐攀附高墙。
    桑雅宁对严浩说:“我们回去吧。”
    严浩却木讷地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喃喃:“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第32章 他眺望星光
    ◎“你,你怎么在这儿?”◎
    严浩似乎陷入某种不知名的恐惧,眼神逐渐涣散,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周围人皆各忙各的,没一个注意到这里。
    桑雅宁咬牙,拽住严浩的手就向外走:“没事的,跟着我就好。”
    两人匆匆坐上车,司机投来询问的目光。
    桑雅宁只让他快些开,说有人生病了,急需要找医生。
    司机秉着极强的责任心踩油门,黑车一溜烟地冲了出去。
    严浩的发丝已被虚汗浸湿,身体也在止不住地发颤。
    桑雅宁握紧严浩的手。
    严浩脱力般地靠在她的肩头,嘴里依旧絮叨地念着什么。
    桑雅宁凑近听,眸子陡然一怔。
    严浩在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到达酒店楼下时,何立已经在vip通道前等候。
    两人护送着严浩步入电梯,何立将房卡递给桑雅宁。
    何立:“雅宁姐,我不太会照顾人,能否麻烦您照看一下他?”
    何立:“药都在柜子里,按需求服用即可。有什么问题就和我打电话,您知道我的号码。”
    桑雅宁听不惯何立生疏的语气,但也点了点头,让他一切放心。
    何立小心翼翼地将严浩扶至床边,交代完房间的布局才起身离开。
    哒,是锁芯相扣的响。
    脚步声由近及远,然后彻底消失于走廊。
    霞光照入厅堂,没过一瞬,已是昼夜交替。
    桑雅宁打开床畔的夜灯,又把亮度调至最低。
    她拂开严浩额间的发,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他苍白的面颊,指尖顺着眉心,鼻梁,停于他颤抖的唇畔。
    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那个包含纠葛的吻。
    桑雅宁握住毛巾的手一颤,水珠瞬间溅湿严浩的领口。
    她吓了一跳,是慌里慌张地擦,耳尖却涨得通红。
    好安静,似乎连心跳都如同雷鸣。
    盆中的水逐渐凉透,桑雅宁这才放下毛巾,抬眸看向严浩的侧颜。
    严浩双眉紧蹙,睡得并不安稳。
    桑雅宁缓慢地伸出手,掌心轻覆于他的额头。
    依旧很烫,温度没有消退的势头。
    桑雅宁去找退烧贴,踮起脚,使劲够摆在高处的药箱。
    先碰到箱盒的边沿,然后是透绿的把手。
    桑雅宁屏住呼吸,将周身的注意力全部集中于指尖,勾住,猛地向后撤。
    药箱骤然倾斜,眼前着就要掉下来。
    桑雅宁忙举起胳膊去接,往左又向右,终于将那箱子抱进怀里。
    藿香正气,阿司匹林......
    各式各样的药像是大小不同的积木,无比整齐地堆叠在透明的箱子中。
    她只能一件件地往外拿,半晌,才终于找到淡蓝色的敷贴。
    桑雅宁起身要走,足尖却踢到了什么,垂眼看,眸子微微怔住。
    那通体橙黄的纸盒上,正写着—
    “盐酸氟西丁?”
    桑雅宁问李苹,“这是什么药?”
    “抗抑郁的。”
    李苹扫着堆在墙角的垃圾:“公司昨天又有艺人自杀,我担心你也撑不住。”
    “安心啦,我的承受能力非常强。”
    当时的桑雅宁佯装坚强,却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氟西丁,是治疗抑郁症的药。
    药盒被拆开过,上面写有服用的期限。
    所以......严浩他真的生病了。
    桑雅宁坐在床边,看向陷入沉睡的严浩。
    严浩始终眉头紧蹙,颤抖着,挣扎着,像是被困在一场不得清醒的梦中。
    到底是什么让你痛苦不堪?
    是因为再也无法忍受,才不得不宣告息影吗。
    桑雅宁打开网页,缓慢地搜索着相关新闻,可没有找到任何一条关于严浩的恶评。
    无论是圈内人还是普通观众,大家提及严浩都总是赞誉有加,称他为近年来最出色的演员。
    “维持优秀肯定很累吧。”
    桑雅宁替严浩整理好歪斜的被角,轻声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话落,没有回应。
    他的喘息声依旧沉闷。
    桑雅宁轻戳着严浩的鼻尖,嘟囔:“其实我根本没感冒,咳嗽也只是一种策略。”
    “但你不能生气啊。”
    桑雅宁说,“我是不得已才会这样做。因为比起自己,你总是更在乎其他人。”
    “所以现在嘛,你就好好地安心地休息。”
    桑雅宁笑着,眼眶愈加酸涩,“我会陪在你身边。”
    桑雅宁握了握严浩的手。
    严浩滚烫的指尖触及她的掌心,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桑雅宁决定给严浩煮一份病号餐。
    发烧的人最需要补充营养,等他醒来时吃到热乎乎的饭菜,心情绝对会好很多。
    桑雅宁如此想,决定要秀一秀手艺。
    严浩的房间布有暗厨,烤箱,炸锅,电磁炉,一应俱全。
    桑雅宁先找到了两根芹菜,打开冰箱检查,又瞧见了放在里面的半盒肥牛和一整颗洋葱。
    肥牛像刚化了冻的,托盘里仍有血水。洋葱是辛辣食物,不适合给病人服用。
    桑雅宁将剩余的牛肉放入锅中,边煮边捞出浮沫,待抄好水了,又一点点地肉切成丁。
    她要做一碗牛肉芹菜粥,给严浩增进力气。
    小煮锅里的米在咕嘟咕嘟地冒泡,浓郁的香逐渐蔓延在房间里。
    桑雅宁用小勺给严浩喂水,看了眼手表,现在并不到吃药的时间。
    她正准备去关电,身后却传来压抑着苦痛的低语:“不,父亲,不要......”
    桑雅宁一怔,匆忙奔回去。
    严浩的嘴唇在颤抖,破碎的字节溢出齿缝。
    他在求饶,在肯请对方放过自己,却依旧不停地道歉,试图揽下所有错误。
    “放开,我不要去那里。”
    “是我的错,我不该让父亲失望。”
    ......
    “对不起,对不起......”
    “喂,醒醒。”
    桑雅宁推着严浩的肩膀,急切地说,“这只是噩梦而已,别怕,别害怕。”
    可严浩的状态并没有好转,搭于身侧的手攥紧被褥。
    “睡不着就听歌。”
    桑雅宁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像是抓到了某个救命稻草,“对对,我唱歌给你听吧。”
    桑雅宁牵起严浩的手。
    严浩回握住她,这一次,再也没有松开。
    滴滴—
    计时结束,电磁炉自动关闭。
    桑雅宁哼起童谣:“天黑黑,路遥遥,小白兔,睡觉觉。”
    她边唱,边抚着严浩的背,那副躁动不安的躯体终于平静下来。
    两只手始终紧紧交握,她依稀能感知到他的脉搏。
    一下,两下,三下......
    流动的血液似火苗般蹿涌,不断试探着她的心。
    气氛忽然暧昧,汗水在肌肤间蔓延。
    桑雅宁刚要抽手,严浩就立即将她攥得更紧。
    是疼痛,又带有莫名的甜蜜。
    她想起那个印在贴纸中的相拥,双腿不由自主地站起,接着,就被他拉入怀中。
    扑通,扑通!
    耳畔传来严浩的心跳声,难以言喻的喜悦瞬间冲出胸膛。
    桑雅宁知道人在虚弱时会本能地寻求依靠,可依旧因为这个拥抱而感到无比欢喜。
    她设下一个圈套引他进来,却又担忧他是否真心实意。
    桑雅宁轻声问:“严浩,你知道我是谁吗?”
    严浩喃喃,声音低若蚊语。
    桑雅宁朝前挪了挪,耳朵凑近他的唇边:“告诉我,陪在你身边的人是谁?”
    忽有风来,拂散交叠的云。
    小雨不知在何时停歇,月光比湖水更清澈。
    严浩稍许启唇,游丝般的字节顺势滑出贝齿。
    “雅宁......”
    他在说,“桑雅宁。”
    爱恨纠葛的吻是诸葛遥与诸葛朝的,而此时的温存,却属于桑雅宁与严浩。
    哪怕这只是一段预料中的意外,也足以让她书写在记忆里。
    体温是最好的催眠剂,平稳的呼吸是绝佳的乐曲。
    桑雅宁依偎在严浩的怀里,蜷缩着,一点点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