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只是所有人祖祖辈辈都是活在?君王的统治下?,这才觉得应当有一位君王。”
    “君王重要吗?”
    “重要,也没有那么重要,因为我朝有三十年不视朝之君王,如今天朝可亡国了?”江逾白语带讥讽。
    王之心里想的是,他大抵是记得这位君王的,因为就是这个君王说?的:“海外?争斗,未知祸首;又中国四民,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又商贾中弃家游海,压冬不回,父兄亲戚,共所不齿,弃之无所可惜,兵之反以?劳师”。
    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
    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
    岂以?贱民,兴动兵革啊……
    “他们如何选出?我?又是如何选出?旁人的?这些人大字都不识一个,今日收了我的银子便?选我,明日收了旁人的银子,旁人又成了民心所向了。”王之继而追问。
    江逾白先?是困惑的歪了一下?脑袋,而后才反应过来时自己犯蠢了。
    王之是渔民——海盗——海盗头子,所以?在?王之的视角是,是还把普通百姓作为人“民”看待的。
    这些人哪里能算得上人?
    不过是历史的数据而已。【2】
    “主公,非也。能成为选民去选大夫的,只能是具备一定财产规模的人。”【3】江逾白细致讲解了选民的身份限制、地域名额分配、整个选举制度的架构等等。
    “主公的出?身,天然就和海外?贸易是一系的,那些行商、地主,自然会将选票给您。他们会是你忠实的拥趸,永恒的票仓。”
    这套制度基本上是把治天下?的大夫们划分成了不同的利益群体党代?表,也基本上是杜绝了如科举那般能寒门出?贵子的可能,可是却很对王之的胃口。
    大抵也会对那些分权者的胃口。
    正所谓“口之于味,有同嗜也;目之于色,有同美也”【4】,人的本性都是一样?的。
    因为这套法子深刻的剖析了利益是永恒的,而群体是流动的这一点。就算哪一日王之下?来了,不再是大夫中的一员,可他的利益群体党派依然会继续争取大家共同的利益。
    只要他能维持住自身,不被?同党派者吞食,他就可以?长长久久的享有荣华富贵与权力。
    不必担心哪一日底下?人忽然就造反,绝了他这一脉的根。皇权就是一个零和博弈游戏,赢家永远只能有一个,而输家的下?场,通常不会好到哪里去。
    作为一个极看重子嗣后代?的人来说?,王之是不能接受这一点的。
    纵观历史,秦二世而亡,汉也不过上下?四百年,那些末代?皇帝哪个能讨得到好处?不提末代?皇帝,那些被?人篡位的皇帝,也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所以?王之听?得满意,因为这般分权制,他是可以?接受的。只是纸上谈兵美好,不知落到实处又是什?么模样?。
    王之总觉得还有什?么关键信息江逾白没有交代?,他丢出?一颗石子,见石子在?水上接连骠骑六七下?,这才问道:“先?生好似一直没有明言过与我分一杯羹者,到底是谁吧?”
    江逾白口中举例似乎一直是士大夫,这类有一定家底的人。
    可王之不觉得江逾白会看上这批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江逾白望向城门的方向,这会儿发工钱的浩大工程仍未停歇,依稀可见人流如织,他微微抬了抬下?巴。
    王之半晌无言,联想到了什?么,最后只叹:“先?生大才。”
    这句感叹是何真意就不清楚了。
    “先?生先?前说?要找的那什?么红薯、土豆一类庄稼,东边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王之随后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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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1】“自汉董仲舒……一类”本段出自《中国官僚政治研究》,有轻微改动,本意不变。
    【2】青花观点并非作者观点(作者是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这里怕有政/治争议,还是要提前说明一下,青花是在推历史进程,不是在走什么白色道路,他只是在加速社会转型。
    【3】“能成为选民去选大夫的,只能是具备一定财产规模的人。”参考英国1832年以前未改革的议会制度。
    【4】“口之于味,有同嗜也;目之于色,有同美也”出自《孟子·告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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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挨骂还是要解释一两句,青花本来就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主角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第125章 活着 北京城,奉天门。
    北京城, 奉天?门。
    文官武将身着各色补服分立两侧,规矩站着。
    先前讨论的朝政是什么尚未可知,只听见户部的尚书大人在?哭穷,说什么“国库都能跑马了、”什么算盘都要敲烂了”之?类的鬼话。
    这是户部的惯用伎俩了。
    不管谁来支银子, 都是先哭穷再说, 哪怕是面对皇帝也不例外?。但大家大约都是清楚的, 这次户部尚书也许不是哭穷,而是真穷。
    天?朝已是多灾之?秋。
    先帝在?位时, 就已经是大灾小灾频发, 虽说先帝他老人家不管事,但食君之?禄的臣子们不能不管啊, 赈灾就要花钱,镇压民变也要花钱、贪污受贿不也是钱?
    这流是一点没节住,还没有开源。国库多出少进,不空旷就见鬼了。
    当今天?子为着填补国库, 已经是掏空了心思。整顿吏治, 重定黄册, 想做但没做成的整饬军屯、招安王之?等等都是有一部分开源的意图在?里面的。
    行?动谈不上卓有成效, 效用也还是有些的。
    但今年开年就算不得好,没有瑞雪兆丰年, 春耕的紧要时刻,陕西、河南、山东、山西、河北五地竟然一滴春雨都没落下?来。
    要知道,去岁这几地的年景就没好到哪里去, 这下?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还没到夏日里, 这几地就已经有百姓开始拖家带口的逃荒了。如今逃荒之?势更是愈演愈烈,各地大小动乱频发。
    先前朝廷已经调兵遣将去平乱了,平乱效果不错, 各地稳定不少,这便有武将想为着同僚求个?赏,以作嘉奖——这就是户部老大人站出来喊穷的缘由。
    朝堂正?因为元丰帝迟迟没有个?决断而吵吵嚷嚷呢,一人急急走入殿内来报,高呼:“陛下?!广州八百里加急!”
    众臣目光立刻汇聚到那人高举的急报上,然后又进而汇聚到了天?子的手上。
    只见上首天?子看完急报,便是一声冷笑:“首辅不妨看看?”
    内侍传下?急报。
    陈正?德接过来一目十行?的扫完,急报上赫然便是写?王之?登陆、诛杀县令与?沙湾镇守备、强占煤矿、占城自用的光辉事迹。
    本来先前对王之?的招安失败就够让首辅被非议的了,后又有王之?同朝廷水师开战,现在?还有个?王之?“占地为王?”
    怎么和王之?谈过一次就成一辈子的案底了?
    陈正?德多少是有些悔的。
    果然,等内侍一念完,就有青袍御史出列便道:“陛下?,如此看来,这王之?实乃狼子野心之?辈也,畏威而不怀德,怕是筹谋已久。臣奏请陛下?出兵将其拿下?,带回朝廷明正?典刑,以正?视听!”
    声音朗朗,怒气冲冲。
    陈正?德却是老神在?在?,他老人家都多大年纪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所以哪怕是这个?青袍小官几乎是在?指着他鼻子骂他眼瞎,他都是巍然不动的。
    朝堂上,哪有一开始就让重量级人物出场的道理?
    大家都是默认先让底下?的人吵,等吵的差不多了,才会?有七卿内阁之?列的重臣出来讲话。
    因为他们这个?层级的,基本上一出来就代表着事情已经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这是像是天?子往往最后才开口一锤定音一般。
    有倒陈的派系出来说话,自然也有挺陈的派系。
    同样也是一青袍御史出列启奏:”启禀陛下?,魏大人此言差矣。王之?此举,是何目的尚不清楚,若真有大图谋,这两月有余,为何还仅仅只是盘踞在?沙湾镇一角,对周遭县城、府城秋毫未犯?”
    “他既按兵不动,朝廷也可暂缓处置先。”
    “罗大人你的意思是,这王之?还是什么一片冰心在?玉壶的忠将不成?”
    “非也,小小沙湾镇于整个?天?下?而言几斤几两?如今更迫在?眉睫的,难道不是中?原之?地上旱情严重,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
    “那难道朝廷的威严和体统就弃了吗?还是说在?罗大人眼中?,沙湾镇的百姓就不是我天?朝子民了么?”
    “凡事都有轻重缓急,赵大人,我只问你,大军开拔兵马粮草从何而来?”
    兴许是听到了关键词,户部立刻有侍郎被触发,跳出来道:“如今国库艰难,若是讨伐王之?贼子,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可能要苦一苦诸位大人,要领上几个?月的苏木胡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