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一招,户部的手段就是一哭穷,二折俸,三“我就是没钱你能咋的?”
    手段无赖,但百试百灵。
    毕竟是牵涉到自己的俸禄,大家一时对这位侍郎有些无语凝噎。
    ”启禀陛下?,这王之?乃是海寇出身,历来海寇之?流都是抢了就跑,何时会在一地长久滞留了?怕是另有谋算。”
    挺陈派官员和这户部侍郎打?了一个?好配合,立刻启奏。
    “陛下?,正?是如此,所以臣更忧心的是,王之?恶意来犯,打?一炮换个?地方,怕是沿海百姓要不得安宁了。不若速战速决,将他打?怕,短时间不敢再犯才是。”倒陈派也不是吃素的。
    你户部再大能大过天子去?
    曲线救国这一手老大人们玩得还是很惯熟的。王之?此人若是能拿下?,天?子想保他陈简斋都难。
    “砰——”
    吵吵嚷嚷,却无一人能够拿出良策来。
    元丰帝听得烦心,他老人家一拍龙椅上的扶手,顿时让众臣都噤声,齐齐跪下?道:”陛下?息怒。”
    “怒?朕何怒之?有?满朝文武皆在?为朕解忧,朕有尔等,是朕之?幸事,朕笑都来不及,如何敢怒?”
    这话说得众臣冷汗涔涔。
    元丰帝不再讲话,底下?也无人敢接话,他看着这一片朱紫,只觉心累。他虽才驭极两年有余,却已经能深刻体会?到为何先帝能三十年不视朝了。
    这一地的人,除开首辅,可有一人能担事,能做事?
    元丰帝颇有些心灰意懒,随意摆手,竟是连朝会?都不打?算开完,就要起身离开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让天?子厌烦的也并?非只有这场朝会?,而是先前的每一场,推诿责任、瞒报灾情、相互攻讦、贪污行?贿、拉党结派……
    都是一群尸餐素位的货色。
    在?元丰帝眼中?,因着他的俯瞰视角,众生百态皆在?他眼中?,众生有百态,官员却全是同样一张面孔。
    和这样一群虫豸一起搞政治,如何能治理得好国家?
    一直等到上首天?子人都没影了,众臣才被叫起。面面相觑,这八百里加急还有先前朝议到一半的赈灾事宜,就这样留中?不发了?
    好在?是又有个?内侍折返回来。
    “首辅大人请留步,请去武英殿稍坐。”
    陈正?德并?不惊讶,老神在?在?的和自己的同僚们拱手道别之?后,这才跟着内侍离开。
    “首辅大人还真是得陛下?看重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呢喃道。
    刚收到八百里加急的时候陛下?还在?对首辅发火呢,然后莫名其妙的火就烧到他们身上了,再然后天?子就又开始亲亲我师了。
    感?情他们这一群人,就是个?过渡,起到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的?
    *
    武英殿。
    “臣恭请皇上圣安。”
    陈正?德进来便是闷头行?礼,规规矩矩的,一丝都挑不出错来。
    元丰帝无奈的看着他,脸上哪里还有什么心灰意懒、怒气冲冲。
    “先生请起。”
    “今日朕愤而离席,先生怕是又要孩视于朕了。”
    陈正?德刚刚站起来,然后就十分丝滑的又跪了下?去:“臣冤枉。”
    元丰帝哈哈一笑:“先生还不懂朕?什么冤枉。朕只是,颇有些心灰意冷。这满朝文武,日日口口声声说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有一个?做到了?”
    “自己非圣人便罢了,还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朕,可真是宽于律己,严于待人啊。”
    这怨气大抵还有一部分来自于前些时日元丰帝他老人家想要新选几个?妃嫔入宫但是却被一群御史上奏的事情。
    有些言辞激烈的小御史,几乎就是在?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了,好似当今圣上是什么贪花好色的昏君一般。
    这些所谓敢言直谏的御史都不过是些邀名买直的货色而已。
    首辅大人也已经是很熟练的为陛下?提供情绪价值了。
    只是抱怨着抱怨着,天?子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忽而叹了一气:“是朕对不住江明见。”神情隐有几分愧意。
    这话就不是陈正?德轻易能接的了,君上是不能有错的,错的只能是旁人。
    当初的科举舞弊一案,陛下?是被逼得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的。
    作为曾经的空头太子,元丰帝根本就没有能培养自己政治班底的机会?,也从未在?先帝那里学过什么帝王心术、御下?之?道。
    仅凭一腔赤忱行?事,想着中?兴天?朝,这才一招不慎着了道,不得不弃车保帅。
    江逾白?被舍出去,陈正?德很清楚,这是陛下?在?保全于他。
    他也知道,陛下?是从没想过要江逾白?死的,只是那道圣旨在?出宫路上,被耽误了时间。这才以致于凌迟都开始了,圣旨才到。
    最开始,君臣的一致意见都是,暂时打?发江逾白?去岭南也好,离开这个?政治漩涡冷处理一段时间对谁都好。
    可谁能想到才到岭南,江逾白?就……
    “陛下?……”
    陈正?德提起,也是惋惜居多,如何能不惋惜,世?人见美好的事物消逝都会?感?伤,更何况年纪大了本就多愁善感?的他呢。
    要知道陈正?德也是算江逾白?的半个?师者的。
    “也罢,不提这些了,都是过去的事。”
    元丰帝深吸了口气,压住那些纷乱的心绪,勉力笑了笑:“先生年纪也大了,莫要为这些事再空耗心力,于养生不宜。”
    “朕特意留先生下?来,是想着先生能为朕举荐沿海一带的将士,谁能担起驱逐海寇的大任。”
    从朝中?派遣肯定是不行?的,一是路程遥远,人赶过去,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
    二则是,朝中?目前也的确无良将可用了,大多得用的中?低武将,早些时候就被派出去镇压流民了。
    元丰帝年轻气盛,不打?算冷处理是正?常的。
    陈正?德早朝上老神在?在?可不是全在?发呆,他心中?早有成算,此刻纵然心绪尚不平整,依然可以对答如流:“不知陛下?可留意过祁阳城的千户,卢长?云?”
    “此人虽说于财帛上执着了几分,但用兵稳扎稳打?,对付王之?此等不按常理出牌的贼子,再合适不过。”
    *
    河北,白?石村。
    李七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觉得今日的日头格外?大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回家心切的缘故。他已经出门两天?了,这在?基本不离乡,这辈子最远可能也就只去过县城的农人里头可是很少见的。
    主要是接连两三年年景不好了,李七也是被逼的没法子,这才不得不拿出家里的存银买些粮食回来下?锅。为着能寻到更便宜些的粮价,李七可是废了许多脚程的。
    好在?是自家村子还有几口井出水,不然怕是他们也要跟着逃荒的队伍一起走了。
    这一路上他是大道不敢走,小道不敢碰,生怕这一家人未来几个?月活命的粮食被人抢了。
    要知道近来流民不少,有的流民胆子小不成问题,可有的流民,却已经有了土匪的气候……
    李七去县城的路上就听说了有一村人被抢了粮食和水,村子里不少人家都不得不卖儿卖女?才能活下?去了。
    同他说这事的那人说到此处,便忍不住骂了一句:“贼老天?啊。”
    贼老天?。
    倒是下?雨啊,只要有了雨,大家的日子都能好过些。
    李七心里也是暗骂,随即有庆幸好在?自家人勉强还有活路,等他回了村,把家里物什收拾收拾就上山去避一避先,他可不想叫流民祸害了。
    李七心里是如此盘算着的,他远远瞧见自家村子,脚步轻盈起来。可是他越走脚步越慢,越觉出些不对了。
    村子里怎么这么安静?
    往日里那些婆娘不都是在?村口的大树底下?一边扯些家长?里短一边做些杂活吗?
    怎么今天?一个?人都没有?
    李七鼻翼翕动,闻到了一些奇怪的臭气,他不由绕开了主道,打?算换一条小道进村。
    在?进村之?前,李七停住脚步,四下?看看,把自己的背篓先给藏了起来,小心行?事总归是没有错的。
    事实证明,李七的谨慎是正?确的选择,因为村子里的确没人了,入眼全是触目惊心的干涸血迹。
    李七脸顿时就白?了,他快步走到一边喊一边往自己家里头跑。
    村子里似乎还有人,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桂花!”、“大哥?”、“爹!娘!”、“三弟!”、“狗蛋!”
    他是这样喊的,就像以前每一次喊家里人一样。
    可是这一次,不是每一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