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总之,你明白就最好。”冯谁望着他一字一句重复,“没有下次。”
    冯谁拍了拍衣裳,迈开长腿走过来,经过张正时,他顿了一下。
    张正还在恍惚,脖颈突然又是一紧,冯谁的呼吸近在咫尺,声音如鬼魅低语:“要不我还是现在就弄死你,不然迟早被你害了。”
    勒住脖颈的力道加重,张正本来就没多少力气,这次是真的毫无抵抗之力。
    呼吸变得苦难,肺部火烧火燎地痛,脖子如被钢筋铁臂锁住。
    冯谁突然放开他。
    “咳咳咳咳……咳咳咳……”
    张正双腿跪地,捂着喉咙一阵剧烈地咳嗽,险些把内脏都咳出来。
    冯谁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片刻,而后弯腰凑近了:“开个玩笑。”
    张正想骂娘,却又下意识遏制住。
    他感觉到了害怕。
    冯谁有点疯,他的眼神看起来好像真的会要了自己的命。
    直到人走开,张正才慢慢抬起头,望着冯谁的背影,久久跪在原地。
    回到客房时,桌子上多了张便条。
    冯谁拿起来,上面字迹缭乱,力透纸背,看起来带着怒气。
    【明天下午三点,少爷会去骑马。想弄死我就直说。】
    没有落款。
    冯谁愣了愣,除了一刹那起念想弄死张正外,他还想弄死谁?
    他很快反应过来,是范天阳。
    他笑了笑,放下纸条,这才发现桌子上还有一样东西。
    是赵知与送给他,他又转手收买范天阳的宝石袖扣。
    第35章
    赵家的私人马场坐落在风景优美的郊区,下午两点,冯谁在入口处报了名字,还没进一步说什么,就被人恭敬地请了进去。
    他被带到会所休息区,服务生端上水果茶和小马形状的松饼,隔了一会儿,又送过来一套骑装。
    冯谁想问什么,但对方放下就无声离开。
    换上时,发现这竟是一套磨损的旧骑装,只是意外地合适。
    三点,冯谁被带进骑马场地,工作人员离去后,他四下打量。
    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地,被林木带和橡木围栏隔成一个个单独的空间,看不到一个人影。
    冯谁等了一会,仍旧没有人来。
    今天的天气很凉快,上午下过一场细雨,空气里还带着凉丝丝的湿意,树叶也好,草地也好,无不碧绿新亮,仿佛刚出生在世上。
    冯谁双手插兜,垂着脑袋数完了地上一圈落叶,无意识地拿脚尖蹭着石子。
    要思考的事情很多,需要做出的抉择亦刻不容缓,可脑袋里什么都装不下,只有期待与不安像撒泼打滚的小孩,蛮横地占据了所有心神。
    哒哒的马蹄声愈来愈近,冯谁猛地回过神,转头看去。
    赵知与骑着一匹栗色大马,穿一身白色骑装,戴同色头盔,黑色长筒马靴蹬在纯银马镫上。
    他一手持缰,另一只手牵着身旁一匹同色的马。
    “你好。”赵知与说,“要骑马吗?”
    冯谁看着他靠近,停下,听着几天未闻的熟悉嗓音,纷乱的情绪一下子散去,喉结上下攒动了两下。
    赵知与温柔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要。”冯谁听到自己说。
    他踩着马镫跃上马背,坐直后调整了下重心,接过赵知与手里的缰绳,手缰长度恰到好处,马匹十分温驯,几乎是立刻就安静下来。
    两人并辔而行,马走得很慢,悠然自得地踱步。
    冯谁原本急于见到赵知与,那种急切像瘾君子难耐地寻求毒品,可真正见到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清楚为何而来。
    好一阵子,谁也没开口,唯有马蹄铁踩在吸饱了雨水的草地上,发出连续的吱嘎声。
    “伤好些了吗?”赵知与问。
    冯谁愣了愣,肩膀处的痛感已经缓解许多,但细密的痛楚仍如影随形。
    “已经好全了。”冯谁说。
    过了一会儿,冯谁问他:“你还好吗?”
    “挺好的。”赵知与说。
    “billy,走这边。”赵知与说,俯下身摸了摸马油亮的脖颈。
    冯谁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是跟马说话:“billy?”
    “它的名字。”赵知与指了指冯谁胯.下的栗色马,“chance。”
    “为什么叫这个?”冯谁问。
    “chance吗?还是billy?”
    “就是……”冯谁不知道为什么要纠结这个,“一般都叫英文名吗?”
    赵知与笑了笑:“billy是我小时候取的名字,chance是最近取的,它们很像是吧?”
    “是……挺像的。”
    对话结束。
    chance跟着billy穿过林木带,来到一个更大的场地,远处有亮晶晶的银白一片,似是水域。
    冯谁本来想问赵知与,为什么这几天都没见到人,可真正看到赵知与,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知与没提,自己问了,好像无形中就输了阵。
    但说到底,难道他们在较量什么不成?
    冯谁想不明白。
    也许还是因为自己不够聪明。冯谁心想。
    “那个袖扣……”赵知与看了眼冯谁,“不喜欢吗?”
    “……”冯谁反应了一会,明白了赵知与指的什么,刚想说那是下血本的贿赂,但又立马闭了嘴,“没有。”
    赵知与看着他:“那为什么要送给范天阳?”
    冯谁低头盯着手工缝制的马鞍镶边,上面有姓名缩写压花。
    因为想见你。
    冯谁抿了抿嘴,感觉说出口,就会在某个看不见的战场溃不成军。
    “玩保镖可以,别出格。”
    “阿与喜欢你,就像乖小孩喜欢小混混。”
    “玩玩而已。”
    ……
    遥远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侵入脑海,冯谁慢慢吸了口气,死死盯着那个姓名缩写,像穿越沙漠行将渴死的人,辨认地图上的水源。
    “fs.”
    fs是什么?
    “没想送的。”冯谁叹了口气,“但他只传少爷的话,那是重金贿赂。”
    溃不成军也罢,早在高架桥下的草地上,看到赵知与满脸泪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赢了。
    他也不想赢赵知与,如果真有什么战场什么纷争,他想要的,也不是旗开得胜。
    fs……fs……
    冯谁顿了一下。
    fs不是自己名字的缩写吗?
    他猛地抬起头,直直看向前边,却又什么都没入眼。
    “可那是我送你的东西。”赵知与说。
    冯谁还是看着前边:“哦。”
    身旁没有声音,冯谁后知后觉加了一句:“以后不送了。”
    还是没有声音,冯谁想,他肯定说错了什么话,毕竟他不聪明。
    chance走出几步后,才发现billy没跟上来。
    chance停在原地,似乎犹豫了一下,倒退着往后走。
    赵知与又出现在余光里。
    chance蹭了蹭billy的头,billy似乎心情不佳,烦躁地避开,蹄子刨着地面,打了个响鼻。
    它们离得很近。
    冯谁的大腿碰到赵知与的。
    静默无声地铺陈。
    赵知与突然倾身过来,抓住冯谁的手腕。
    冯谁一只手抓着马鞍,他看着赵知与的手,赵知与怎么这么用力?不对,自己为什么死死抓着马鞍不放?
    冯谁回过神来,松开手上力道,赵知与还在使劲拽他的手,冷不防这一下,整个人猛地往后倒,差点跌下马。
    冯谁眼疾手快拉住他。
    赵知与没管这一惊险状况,仍死死盯着冯谁手腕,脸色慢慢变得沉重。
    他抬头看了冯谁一眼。
    毫不掩饰的愤怒。
    冯谁还未反应过来,赵知与突然捋起他的衣袖,动作急躁。
    冯谁的手腕戴了只表,赵知与选的劳力士潜航者。
    赵知与松开冯谁的手,又去抓另一只,同样急躁地捋起衣袖,然后盯着空空如也的手腕一动不动。
    冯谁手臂上的皮肤被他的动作弄得有点泛红,但还是任他抓着,什么也没说。
    赵知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尾微微泛红,怒意中夹杂着难过。
    冯谁愣住,赵知与松开手,一夹马腹,billy撒开蹄子跑了出去。
    赵知与跑得很快,没一会就把冯谁远远甩开,冯谁连忙追上去:“少爷,少爷!”
    赵知与没停,只留一个笔直绷紧的背影。
    冯谁加快了点速度:“赵知与。”
    billy动作慢下来,但还在跑。
    冯谁赶上去,一把抓住赵知与的小臂:“好端端地生哪门子气呢?”
    赵知与转头看他,眼眶红了一圈,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冯谁的话一下子哽在喉咙里:“你……”
    “我送你的手链也送别人了?”赵知与甩开他的手,驱马继续往前,“你答应过我的第一个要求,这么轻易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