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贾母笑着道:“姑娘们病弱的病弱,也见人腼腆,在另一边的厅上,陪着姨娘姊妹也看戏呢。”
    贾母这般说,便是替姑娘们推脱了。南安郡王的年龄跟贾政一般,且近年征战不顺。南安郡王世子是庸碌之辈。李莞听出贾母不大愿意姑娘们见南安太妃的意思。
    贾母都这般说了,南安太妃还笑着说:“即是这样,那就教人请来罢。”
    李莞心中冷笑一声,这南安太妃还真是喜欢勉强人。但李莞面上还是保持微笑,端正地立在贾母身后。
    贾母便对李莞道:“那就把姑娘们请上来。”又道,“再叫你三妹妹来陪着。”
    李莞听贾母的意思,是喊来贾家做客的黛玉、宝钗、宝琴、湘云,以及探春给请了上来。贾母单独说请三姑娘,便是不请迎春和惜春了。
    迎春素来不苟言语,很是认生,她听老太太没有传她见人,如释重负。惜春年纪小,不见人也罢,且她也不想见这些世家命妇。
    因为史家的两个侯爷史鼎和史鼐的干系,南安太妃跟史湘云最熟悉。
    南安太妃一见到湘云便道:“你在这里,听见我还不出来,只等请去?明儿和你叔叔算账。”
    李莞心道,史湘云也是不愿意见南安太妃的。既无意于南安郡王侧妃,也无意于南安郡王世子妃。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巴巴着上杆子,要去见一个老太妃,不是奇怪吗?
    史湘云只是笑。
    南安太妃在湘云这里讨了个没趣,又一手拉了探春、一手拉了宝钗,问:“几岁了?”
    宝钗道:“十七了。”
    南安太妃略吃一惊,又看了宝钗一看,少顷便笑着说好。
    宝钗已经及笄两年了,薛姨妈还不肯给她说人家。在这个世界,十七岁,姑娘未出阁、也未说人家,其实是一件挺尴尬的事。但是,再观宝钗,依旧面不改色,倒是够沉得住的。摊上这般一心攀高门的妈,不沉下心思,也没得办法。
    探春道:“十四。”
    南安郡王太妃笑着点头,又多看了探春几眼,连声夸赞,遂又拉着黛玉、宝琴细看一番。
    得知黛玉跟宝琴都说了人家,南安太妃又道:“都是好的,叫我夸哪一个呢?”
    李莞心道,您都别夸了,别打咱家姑娘的主意。
    贾母又问了南安太妃膝下的几个姑娘。
    南安太妃言辞含糊地连说两声,“好着,好着”,竟是糊弄过去了。
    敢情只许她看人家家里的姑娘,把自家姑娘藏着掖着呢。
    南安太妃立刻找人奉上她带来的礼物,共五份,每份有一个金玉戒指和一串腕香珠。
    李莞看了看那金玉戒指和腕香珠的成色,不是啥贵重东西。
    南安太妃笑着说:“你们姊妹别笑话,留着赏丫头们。”
    呵,她竟是知道这礼物姑娘们是不得戴的。说得好坦白。
    李莞这些嫁了人的媳妇们什么都没有。李莞也不在乎,反正南安太妃不瞧她,她也不瞧那老太太。
    北静郡王王妃见此,马上也说有五样礼物给姑娘们。皆是小玩意儿,也不提。
    那北静郡王王妃倒是多看了黛玉两眼。
    贾母忙道:“我这外孙女啊,说的是圣上新封的长宁侯。”
    “新封”二字一出,诸命妇皆侧目。这意味着,长宁侯是皇上的人,是今朝前途无限的新贵,跟太上皇时期的旧功勋乃是云泥之别。
    贾母把站在她身后的李莞喊来身边,拍着她的手,笑着道:“长宁侯,正是我家大孙子媳妇儿的弟弟。”
    众人的目光这才聚焦在李莞身上。这个妇人身材娇小,体态健康丰腴,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一看就是日子过得滋润着,竟是北静郡王王妃也着实羡慕她身上的这份静谧。
    第79章 值得
    待与诸位王妃、命妇吃完茶,又在园子里逛了一圈。贾母邀请诸位客人入席。南安太妃就告辞了,说:“我这身子不爽快,但今日不来是使不得的。恕我先告辞了。”
    李莞瞧了半天也没瞧出南安太妃有半点不适之态,反而一直气定神闲地打量贾家的姑娘们。身体不舒服,只是托辞罢了。
    贾母听她如此说,又互相说让一回,又亲自将她送到园门口。贾母给南安太妃的面子是很足。南安太妃坐轿而去。
    北静王妃略坐了一坐,也告辞了。
    其余命妇们有的告辞,有的在贾家吃席。
    一整天下来,李莞忙出忙进,累得身上都跟拆了骨头似的。夜里回屋安顿了柔姐儿就酣睡到天明。
    次日一大早,李莞跟贾母问安。贾母歪在榻上,说乏得很,将管待之事皆交给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莞、凤姐儿等。
    这作个寿也是把老太太累个够呛。头一天有王公勋贵来,贾家的礼数向来是要周全的。第二天来的是达官贵人,贾母精神不济,就不去了。
    尤氏这些日子待着荣国府,白天陪客,晚上陪贾母玩笑,夜里宿在李莞院里的客房。
    黛玉、湘云也被留在荣国府,陪上贾母几日。合着出了府的宝钗、宝琴,亦是在贾府留了数日,不过贾母依旧是亲宝琴,远宝钗罢了。还有贾氏旁支的喜姐儿和四姐儿,两姐儿生得好,说话做事也与旁的不同,也被留下来,陪老太太。
    贾家这个百年大家族,如今富庶的只有宁、荣二府。旁支里多有日子不太好过的。
    贾母跟管事的婆子说:“跟园子里各处女人们都说说,留下的喜姐儿、四姐儿,大家也照看经心一些。有人小看了他们,我是不依的。”
    婆子应了,鸳鸯恐话传不下去,便道:“我说去。他们那里听他的话。”
    鸳鸯遂来稻香村,跟李莞讲贾母的话,又听炒豆儿说大奶奶跟东府大奶奶往三姑娘处去了。
    鸳鸯又往晓翠堂去,但见人都在园中说笑。
    李莞见鸳鸯来了,忙让她坐。鸳鸯说明来意后,李莞又让她把话都说给园子各处,让诸人知道。
    尤氏笑着道:“还是老太太想得到,我们年轻人,捆上十个也赶不上。”
    鸳鸯不见凤姐儿,问她在哪里。
    李莞道:“回去歇了。”
    原来凤姐儿这两天怄了气。
    原是荣国府的两个婆子不听尤氏的,说各家门,另家户。宁国府的奶奶还管到荣国府去了不成?这话被尤氏听到,气个够呛。凤姐儿便把那两个婆子给绑了,让邢夫人、王夫人发落。因为那两婆子是王夫人的人,如今老太太做寿,邢夫人、王夫人又在一处,便一道请示了。
    谁知,邢夫人反倒替那两婆子求情;王夫人拿出菩萨面,也说老太太做寿要紧,还说珍哥儿媳妇儿不是外人,也不会介意。到显得是王熙凤做恶人了,赌气回房哭去了。
    李莞也是劝过她半天才走。熙凤是个聪明人,但太过要强,事事都想尽善尽美。就拿那两婆子的事情说,凤姐儿既要给尤氏出头;又要全了她婆婆邢夫人、姨母王夫人的脸面,图一个别人口里的“孝道”。殊不知,邢夫人、王夫人本身就不是忠孝之人,一个掉到钱眼里,一个素来佛口蛇心。指望她二人给旁人出头,自己做恶人,便是指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人的忠善是很宝贵的东西,只能给值得的人。对不讲道理的人,谈什么道理?若是那日是李莞得知那两婆子奴大欺主,便是直接绑了发庄子上去了。回头跟太太们打个招呼即可。因是婆子不对被发庄子,人尽皆知后,太太们也不得明了去庄子捞人了。
    鸳鸯、探春也是为熙凤受气而不平。
    鸳鸯道:“为人难做。若没机变,公婆又嫌太老实,底下人也不怕;若有机变,又治一经损一经。那些奴才们就会背地嚼舌根。我怕老太太生气,也不敢说。”
    李莞心想,若治一经,自然就损了被动了蛋糕的人。对于奴才背地嚼舌根,李莞抓过两个带头闹的,罚去庄子干苦力,惩治一番,就好了。如今府里的下人没人敢明了喊李莞“悍妇”了。
    鸳鸯话锋一转,道:“这不是我当着三姑娘面儿讲。老太太偏疼宝玉,底下还有人说道。如今老太太偏疼三姑娘,也被人说。你说可笑不?”
    鸳鸯说的老太太偏疼探春的事儿,指的是见南安太妃时,贾家姑娘里,老太太独点了探春。探春就被人说道老太太偏心。那邢夫人为此还怄了,因为迎春就没有被老太太点中去见南安太妃,殊不知迎春压根也不想见那些贵妇人。
    探春笑着道:“跟糊涂人,哪里较量得许多!”
    李莞道:“正是这个理儿。”探春说出来李莞的心声。
    探春又道:“我看高门大户,倒不如寻常人家,人少清净,欢天喜地,大家都快乐。外头看我们千金小姐,便以为我们快乐。殊不知我们有更利害的烦恼,还说不得。”
    李莞心道,探春这个聪明丫头,其实内心是很敏感的。
    宝玉说:“三妹妹好多心,安富尊荣多好。”
    诸人都笑了。这般没心没肺享福的,园子里也只有宝玉了。